後記
平靜的湖面上,倒映着潔白的月光。
「天下萬事萬物,變化無常,卻唯有這月光,亘古不變,照耀古今。」
湖邊岸上,一個滿身血跡的少年,躺在雜草叢中,看着那湖中月色,緩緩吐氣,自嘲低語。
全身各處的鮮血不住流淌,令他的身子逐漸冰冷,生命似乎要離體遠去,思緒更是逐漸零碎,眼前幻想叢生,最終變作最親近的幾人。
他悚然一驚,回過神來,感受到真靈衰微,不由苦笑:「這便是吾輩之終結了。聽說復陰祖師當年也曾身死,後化死為生,化陽養陰,才能成就無上神通妙法。可惜,他那等人物,如同神話傳說一般,哪是吾輩能比得了的?」
正在這時,忽有聲響自旁傳來。
「什麼人!?」
那重傷的少年悚然一驚,立刻便覺得是追兵跟至,但旋即意識到自身情況,便又不怎麼激動了,反而冷笑道:「居然追殺至此,真不怕道祖感應,將爾等徹底滅殺?」
「嗯?道祖感應?」
那聲音先是一愣,隨即透露出幾分欣喜:「這個時代,無上道祖果然還不曾遠遊!尚在諸天萬界之中!」
隨着聲音落下,一男一女,一白一紅,兩道身影自月光中顯現,落在那重傷少年的邊上,各自拿着手中的銅鏡,朝他一照!
重傷少年渾身「滋滋」作響,身上的傷口、傷勢,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癒合,連帶着因失血而衰弱的體力,都迅速的恢復過來了,連破損衣衫都逐漸復原,宛如時光倒流!
「這是何寶?能起死回生?」
他面帶驚奇與疑惑的看向那一男一女,尤其是他們手中的那兩面銅鏡,忍不住摸了摸胸口。
方才彌留衰弱,根本看不清對方的模樣,這時凝神觀望,他才發現兩人打扮怪異,約莫都是二十多歲,雖是穿着塵緣界常見的直裰、襦裙,但剪裁得貼身得體,衣服所用材料光滑、且薄如蟬翼。
「月華鏡與四方鏡。」
開口說話的是女子,她嫣然一笑:「這兩物,是仿照兩件先天至寶而煉,不僅能用以對敵,更有其他妙用。」
「原來如此。」少年站起身來,衝着二人道:「在下王如光,多謝兩位的救命之恩,可否告知在下名姓,我有要事在身,需先往行之,待事後,當全心報恩。」
女子還待說着,與她同行的男子卻神色一變,他深吸一口氣,問那少年:「可是如意的如,和光同塵的光?」
「不錯。」少年表面不動聲色,眼中有着警惕。
男子則猶豫了一下,忽然問道:「這……不是你的真名吧?該是你修行道場的名號!也是你的自號!」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少年王如光終於色變,身上靈光涌動,「是來抓我的?你們為何要來抓我?又為何將我打了個半死,卻又救活過來?士可殺,不可辱!」
「祖……王君誤會了!」男子變得有幾分拘謹,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在下王堪,也是洞玄一脈,但只是小宗、小脈,恰巧聽過您的名號,知道如光峰之名,據說此峰是復陰祖師為紀念摯愛親朋所建,唯塵緣一脈最為傑出的弟子能在其上修行!」
「你們也是洞玄一脈?」王如光面有狐疑,「小宗傳人?莫非洞虛一支?」
「非也。」女子看了王堪一眼,順勢道:「吾等是靈仙界一支!無上道祖曾在那點化諸運,留下傳承,道祖諸天演玄,吾輩祖師便得了感悟,正式踏入修行,只是靈仙界到底特殊,與洞玄其他各支聯繫不緊。」
她手捏印訣,身上生死之氣流轉,凝結出一枚枚道章炁符,以證身份。
「靈仙一脈?」王如光見着炁符一驚,隨即低頭沉思片刻,點頭道:「兩位既是靈仙一支,為何會出現於此?」
那女子看向王堪。
王堪立刻便道:「我靈仙一脈傳承自無上道祖的鏡照玄法,是以才能凝練月華、四方之鏡,也因如此,對玄鏡最有感應,王祖……王道友你也該是身懷玄鏡才對!不知是哪家勢力,居然敢對咱們洞玄一脈出手!」
說到後來,他義憤填膺,怒火升騰!
王堪見他不似作偽,又能說出靈仙與玄鏡之隱秘,思索片刻,忽然如實道:「出手之人隱藏的很好,但還是讓我看出端倪,該是上古邪魔的餘孽。」
他搖搖頭,不復多言。
見王如光不欲多言,女子與王堪亦不追問,卻是以小宗隱修出山為藉口,請教起如今的星空局勢。
那王如光直言道:「我對諸天萬界的局面不甚了解,說不出個什麼來,最多說說洞玄一脈的局面,如今諸天萬界中洞玄獨大,幾大支系佔據幾大洞天,引領各方宗門,彼此間的勢力消長,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現了星空勢力的變遷!你等既是隱修的洞玄同門,這些說給你們,也有些用處。」
王堪立刻就道:「請祖……請前輩示下!」
「如今的主軸,實是我塵緣一脈與那洞虛一脈的爭鬥,我塵緣一脈乃無上道祖在重新開天闢地、再造宇宙洪荒、凝結無上道果後完善開闢,合該是洞玄正統……」
王如光的話中透露着一股自傲、自豪之情,但很快話鋒一轉:「可笑洞虛一脈,仗着是道祖轉世歷劫時先立的山門,自以為是正統!從來都是功成圓滿成就修真之路,哪有起步時便能定下真傳的?何況,洞虛兇險,人心叵測,其實是道祖歷劫,才有劫後真轉之事……」
嗡——
他正說着,遠處忽有一道彩霞沖霄而起,在空中為花朵綻放!
王如光一見此霞,神色微變,隨即停下話來,一抬手,就有一道玉牌飛出,落在王堪二人面前。
「多謝兩位道友相助,只是尚有要事在身,要先行一步!留下信物,若兩位不怪罪,日後可來塵緣最高峰尋我,定當厚待!」他見二人並不阻攔,行禮後就化作一道虹光,朝霞光飛去!
等人一走,女子轉頭看向王堪,問道:「這位……」
「該是在下曾祖。」王堪則鬆了一口氣,隨即道:「族志上記載,我這位曾祖乃是無上道祖粉碎起源雙鏡後的承載者之一,我這四方鏡的雛形,便來源於先祖。族志上提過,曾祖曾有一劫,重傷垂死,但身兼隆運,被不知名的隱修所救,所以……」
他一下恍然:「原來如此,你我豈不就是隱修?」
「原來是尊祖!」女子點點頭,抬手撫摸手中銅鏡,「方才月華鏡照耀其人,確有水乳交融之感,他體內定有起源雙鏡之一。那兩面鏡子,一司光陰長河,一掌虛實真空,乃是宇宙大界域被上古邪魔煉化後,留下的最後兩枚本源核心,為大宇宙意志用來拯救自身所用,繼而孕育了無上道祖,才有了這之後的修行盛世,百族星空!」
說着說着,她搖頭嘆息:「只是,萬事萬物皆有陰陽,那百族坐大,最終造成了無量量劫,你我如今藉助贗鏡之力,回到這個時代,想要阻止無量量劫,要麼便是阻止無上道祖前往那傳說中的無限始源界,要麼就是能告知他前後因果,防止兩面起源之鏡破碎,但如今看來,這個時間已經晚了……」
「可如今看來,正統之爭還未開啟,靈仙一脈也未入場,無上道祖或許還在天外天的道場中,如何才能面見?」王堪面有憂愁,「難道還要想辦法積蓄力量,積蓄往前?只是之前兩次,你我未被時空潮汐撕碎,已是幸運,再來一次的話……」
「哦?還有這等事?」
一個聲音,忽然打斷了兩人之話。
二人悚然一驚,循聲看去,入目的是個白髮灰袍的年輕道人。
他手裏正捧着兩面銅鏡,粗略打量。
「月華鏡!四方鏡!」
女子與王堪見之更驚,可隨即才驚覺,自己竟是無法動彈!
那道人笑了笑,就將鏡子拋了回來,正好落入兩人懷中,跟着他道:「你等遠來不易,不如多多遊走,舒緩心情,就回去好好應付。天上天下的事源源不斷,看似平息了一件,後面還有一堆,哪有一勞永逸的?」
他搖了搖頭,轉身踏步,乘雲而起:「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哪能什麼事都尋老祖宗?老祖宗忙了一輩子,不該逍遙快活麼?一代人該有一代人的精氣神,別一碰到困難,不是找老祖宗,就是推給後輩,時代是你們的,別光佔着好處,卻連一根毛都吝於用世,這鏡子不該是這麼用的。」
「您是!!」
王堪尚在迷惑,那女子卻似乎明白了什麼,掙扎着道:「小女子楊之……」
呼——
不等其人言畢,那道人長袖一揮,便將面前兩人掃去。
收回手,他搖搖頭,嘀咕道:「連我留下的這一群徒子徒孫都懶得管,好不容易算是將三百大族、一千小族給梳理清楚,又建了星空道庭的雛形,已是累之睏乏,這六千年後的破事又怎能沾手?」
道人的目光緩緩抬起,視線投注於星空之外。
「無限始源界?」
他收回目光。
「等我躺個千八百年,緩過勁來,再將那被我命名的無上道果彼岸重生之境徹底穩固,再看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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