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沒問,沈淮自然也不會多說,氣氛一下就沉寂了下來。
快燃燒殆盡的火堆沒有多少溫度,他還是嫌冷,就乾脆坐在了火堆旁,用手遮着臉,從指縫中觀察張起靈的反應。
冷麵酷哥自是沒什麼反應的,或者說有反應也不會表現出來。
沈淮只見他起身頓了片刻,便開始側身檢查衣物的破損和傷口情況。
張起靈被沈鶴釗撲在底下,穿得衣服也算厚實,其實身上沒有受多少傷,但是後腦勺還是磕在了硬物上——這才是他昏迷的原因,後面沈淮打的不算。
正看着,沈淮突然聽到了一聲類似氣球漏氣的「XiU」的長長一聲,仔細再聽,又是「XiU」的一聲。
沈淮:「?」
【統統?】
一般有啥奇怪的動靜,沈淮找系統准沒錯,畢竟這傢伙當它面嗑瓜子的次數也不少了。
系統:【XiU——昂!】
沈淮:「???」
他潛入意識看了一下系統的位置,發現那小光球整個蔫巴巴縮水了似的,還蓋着一塊帕子。
沈淮的表情古怪了一下,他戳了戳小光球,把白布揪掉,還沒揪動,整個球掛在布上了似的。
【哭啦?】
系統:「」
【才沒有!】小光球抖了一下,嚴肅道,【我是有職業素養的系統,你難過的時候不用哄我。】
原來是這樣,沈淮哭笑不得:【我還好,剛剛是在編故事啊。】
小哥都還沒釣到,這就有個傢伙上鈎了。
系統能感受到沈淮的情緒,那平靜下藏着洶湧的海,一時間有些無言。
【好吧。】它認真道,【你難過可以跟我說,我在學習怎麼安慰人了。】
沈淮莞爾:【好。】
從一開始對這突如其來的系統充滿敵意,彼此言語間爭鋒奪利。
到現在相伴多年,他們早就已經是家人了。
張起靈摸到了自己頸部凍成冰渣渣的血漬,剛抽回手,就被塞了一卷乾淨的繃帶。
他抬起頭,只看到青年收回手,繼續環着雙腿蜷坐在火堆旁,一副比他還自閉的模樣。
「東西你隨便用。」他道,「鶴釗的傷我已經簡單處理過了。」
「蛇毒呢?」張起靈問。
沈淮愣了一下,他自己都快忘記這回事了,沒想到張起靈第一時間提起。
「那對他無效。」他說得很輕描淡寫,似是對沈鶴釗的身體狀況瞭然於胸。
張起靈「嗯」了一聲,乾脆利索地把傷口處理好,又去沈鶴釗那看了一下他的傷勢。
這一看就忍不住皺眉,沈鶴釗的傷勢屬實有些重,身上的衣服沒換,浸了血後被凍的梆硬,脈搏近乎於無,躺在棺材裏,比沈淮看着像是屍體多了。
等下,脈搏?
沈淮見張起靈摸着馬甲的手腕久久不動,後又伸手去摸頸側,突然反應過來:【統!快,把馬甲的體徵開一下!】
天殺的,他光顧着凹人設,忘了馬甲他不管的時候,是真死得透透的啊!
系統:「!!!」
又是一陣來不及悲傷的雞飛狗跳。
張起靈仔細判斷了半天,終於感受到了手下那細微的搏動,一下一下,在即將消失前又堅強地彰顯着存在感,就像是沈鶴釗本人一般,倔得離奇。
正如青年所說的,表面能看到的傷口都被包紮過了,但受的內傷是怎麼樣的情況,有些無法估測。
需要儘快找到有人煙的地方。
「我出去一趟。」張起靈道。
「風還沒過去。」沈淮說,「再等等。」
張起靈道:「他的狀態不好。」
「再等等。」沈淮不容置疑地道,「你有麒麟血應該也清楚,血脈的力量沒那麼弱。」
張起靈的眼睛很靜,沒有絲毫波瀾,他輕輕應了一聲,卻在轉身的那刻遽然出手!
沒有武器,甚至也沒帶殺意,但從屍山血海、刀光劍影中爬出來的張家族長,出手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抵抗的。
沈淮眼前陰影一閃,在他大腦意識到的瞬間,後背就冒出了滿滿的白毛汗,他熟悉張起靈的招式,也有意抵抗,但架不住身體的差異——
要知道他的馬甲可是上山下海、在墓里跟起屍的粽子玩三千米馬拉松不帶喘氣的存在,而他的本體,笑死,還擱那惦記被村口阿黃追的黑歷史呢。
沈淮努力招架,不超兩招,捂着鈍痛的腕骨,把自己縮成了一個團。
不為別的,輸了不丟人,但是疼得齜牙咧嘴被看到也太寒磣了。
「你」他壓着嗓子喘了口氣,沒把後半段說完,就被系統震驚的控訴聲激得腦瓜子嗡嗡。
【他怎麼打你?!】
這可比張起靈的攻擊力大多了。
畢竟人家小哥壓根沒使勁兒
嚯,沈淮心想,他就知道這小子一肚子蔫壞兒的水,怎麼可能他說什麼信什麼。
【乖。】他抽空跟系統道,【小哥這才是正常反應,我前面那麼多破綻,他追究才不可能。】
系統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你專門露破綻幹什麼?】
這演得它都快信了,結果還有一堆漏洞?
沈淮神秘地道:【比起別人告訴的結論,人類更相信自己推斷出來的東西。】
擱這就試探吧,試探一萬年也走不出他的套路。
現在看着疑點多,不還有汪家那個現成的背鍋俠來幫他擔嗎?
張起靈又不可能去找汪家的人問是不是真的!
知道什麼叫連環仙人跳嗎?先整兩個騙子來騙你,在你產生警惕心的時候,又蹦出個正義人士來拯救你,你好心感謝,放鬆警惕,結果被一麻袋蒙上,才知道這「正義人士」跟前面也是一夥的
話有點糙,理是這個理,在雙方信息差過大的情況下,你自以為自己找的真相,是真的真相嗎?
瞧瞧原著里三叔把吳邪那天真娃子騙了多久。
沈淮在心底默默劃了個十字,覺得騙小哥的自己屬實缺德。
「抱歉。」張起靈乾脆利落地收了力道,看着面前縮成一個球的柔弱(?)背影,看了看自己的手,眼底掠過一絲遲疑。
他的語氣平平,說:「我只是意識到,我並未跟你自我介紹過,也從未提起張家的事情。」
「你對我的事情,似乎很清楚。」
「這與你開始那句——不知道我是誰,很矛盾。」
「以及,天寒地凍,雪崩封路,你是怎麼把我們連帶這個棺材拖到這裏的?」
「」
張起靈看着那個背影,青年沒有說話,他保持着一個沒什麼力道的自我防禦的姿勢,似乎不回頭就不用面對他。
他隱約還能聽見疼痛帶來的抽氣聲。
「帶我們上山的腳夫有問題」張起靈半天才憋了一句。
懷疑自己的出手力道,他乾巴巴道,「你還好嗎?」
他沒辦法忽視這些疑點但也沒法真對沈淮下手。
特別是還當着沈鶴釗的面。
哪怕覺得自己動手很輕,但看着對方自閉的模樣,他還是驀地產生一種侷促的心虛感。
沈淮悶聲道:「你覺得那個腳夫是哪方勢力的人?是針對你,還是針對他?」
「有所猜測。」
張起靈斂眸:「我。」
這是毋庸置疑的,早在前往西藏的路上,張起靈就已經感受到了藏在暗處的涌流。
只是他的記憶沒恢復,而沈鶴釗的性格並不會跟他掰碎了講。
沈淮側過了臉,他的臉在昏暗的環境中白得駭人,連嘴唇都淡得看不見血色。
張起靈看到了他眼中鋒銳到近乎割傷人的冷光。
「不你知道的比我想的還少,你還不明白。」沈淮道,「時候未到,我不會跟你攤牌。」
你要主動來猜我的身份,最好主動說出來然後我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編(劃掉)。
張起靈攥緊了剛才拾起的冰鎬,熟悉的關鍵詞讓他在某刻將兩張各異的面孔重疊,只覺得畫面與記憶中相似得不可思議。
【小官,時機未到,我不會告訴你。】
【我不會跟你攤牌。】
他轉過頭,一腳踹開堵門用的冰塊,數塊碎冰噼里啪啦落下,風還沒驚喜地刮進來多少,在人出去後石塊又被粗略地壘了起來。
像是一場短促的暴雨。
雷聲大雨點小。
沈淮捂住眼睛,輕笑一聲。
喲,真生氣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