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溫秋筠並沒急着外出拜訪。
而是化好傷疤、不戴面紗,直接凶神惡煞地殺向佛堂。
此時方氏正在做早課,門前的粗使婆子攔住了溫秋筠去路。
溫秋筠倒是不生氣也不着急,在門外靜心等待。
她透過門縫看向佛堂中央供奉的佛像也陷入了沉思。
上一世,陸後尊崇佛教。
在位期間修建了無數寺廟,香火鼎盛,佛教勢力大增。
當時溫秋筠心有牽掛,想為逝去的親人祈福積德,所以每逢路過一處廟宇,都會進去燒香燒拜一拜。
重生為人,溫秋筠內心更加虔誠。
但始終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難道世界上真的有輪迴之說?
還是上一世發生的一切只是黃粱一夢?
溫秋筠頭疼地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沒有結果的問題。
真也好,假也罷。
這世界的一草一木,人們的一舉一動,她都感受得真真切切。
哪怕終為虛妄,也不要重蹈覆轍。
而要努力完成心中所願,懲惡揚善,獲得不同的人生體驗,譜寫自己想要的結局。
溫秋筠失神間,方氏已經做完早課。
她好似早就已經知道溫秋筠來了,不想擾了佛堂清淨,起身後直接走了出來。
方氏經過溫秋筠的時候並沒有駐足打招呼,直接向自己的居處走去。
溫秋筠毫不在意,也緊跟着方氏離開。
方氏回到自己的房間,便進入裏屋換衣服。
溫秋筠恭敬地站在前廳里,不急不躁、耐心等待。
許久,方氏換了一身打扮走了出來,坐到前廳的太師椅上。
丫鬟遞上一杯熱茶,方氏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才看向溫秋筠。
溫秋筠覺得方氏的譜應該擺足了,輕啟丹唇,「女兒給母親請安。這些日子女兒靜思己過,多年來一直沒有遵從晨昏定省的孝道,深感羞愧,以後還是要多來同母親請安。」
方氏淡淡道,「不必了,我受不起。」
溫秋筠心想,經過這麼多次交鋒,看來在私下碰面的場合,方氏也不願意偽裝了,話說得這麼直接。
「母親,您這是說哪裏話。我當女兒的給您請安,怎麼會受不起?」
溫秋筠接着說道,「昨天父親已經答應讓我幫助您分擔一些內宅之事。請問母親有哪些事務可以讓我先上上手,同您學習一下持家之術。」
溫秋筠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分擔內宅之事,我還沒有想好,你先不用着急。你若有什麼不了解的地方,儘管問我就是,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到現在方氏依然不想分出一絲一毫的掌家之權。
溫秋筠直言不諱,「母親此言差矣,紙上談兵終覺淺,不實踐怎麼能學到東西?若有日父親問我起來,我什麼也不會。豈不是辜負了父親昨日的一片苦心,在父親那邊如何交代?」
方氏又被氣得上火,溫秋筠句句都是拿溫庭傑來壓她。
她急忙又喝了一口水順順氣,才張開口冷冷說道,「那你想管些什麼事?」
溫秋筠說道,「掌管內宅主要管的是下人,如果能替母親分擔安排下人的任用調動最好不過。」
「不行。」方氏直接說道。
「那執掌膳事,日常食材的採買。」
「不行,民以食為天。茲事體大,你安排不好。」方氏又拒絕道。
「那溫家在城郊有幾處莊園,我娘當年嫁過來也帶來好幾處鋪子。我想學習一下打點溫家的產業,也能順便了解看賬記賬,將來嫁到夫家,肯定會派上用場。」
方氏這次久久不語。
內心想到,既然昨日溫庭傑已經發話,若什麼事也不交給溫秋筠去干也說交代不過去。
打點商鋪,不牽扯溫府的家務之事,不會影響到她的地位。
況且鋪子這麼多年來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她本來又極其擅長經營管理之事。
因此讓溫秋筠參與打理一些鋪子,也不算什麼大事。
只要她盯得緊了,鋪子裏的下人肯定還是聽她這個當家主母的話。
於是方氏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嗯,你先從經營家裏的私產學起也不錯,學會記賬以後也不會被下人騙了去。」
同時又故作大方道,「你生母陪嫁來的那些鋪子你早點接觸也是件好事。以後你嫁人了,這些都是要給你做嫁妝的。「
溫秋筠也裝作感動道,「太感謝母親了,以後女兒遇到不懂的地方還得來請教您。那麻煩您晚點時候把這幾年鋪子的賬簿給我送去。那女兒就先行告退,不打擾母親您休息了。」
溫秋筠回去的路上暗暗得意,這也是她經商多年摸索來的套路。
當博弈時,先開一個遠高於預期的價格,再提出折中的方案,最後迂迴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比一上來就暴露自己的需求,效果強得多。
這個套路的好處是,不僅自己得到了預期的價格,對方還會覺得相比於第一個價格自己賺了。
所以溫秋筠的經驗,有時候開價不妨胃口大一些,這樣留給自己討價還價的餘地還大一點。
傍晚時候,方氏派人把賬簿送了過來。
溫秋筠翻了幾下,就知道做了假賬。
當年劉氏嫁過來,嫁妝在定安最繁華的地段有五六間鋪子。
以一間油鋪為例,在定安的平均水平一年營業收入大約為一百兩,而方氏送來的賬簿只有五十兩。
且賬簿記載的工錢和成本都高的離譜,合計下來淨利少得可憐,每年應該交上來的錢也沒有多少。
溫秋筠翻了幾頁就沒有再翻,她不怕方氏做假賬,就怕方氏不動手腳。
現在知道了方氏貪墨公產,以後便可順藤摸瓜,調查這些錢的去向。
溫秋筠準備過幾日再去這些鋪子看看,有些鋪子和一些夥計還是得整頓一下。
溫秋筠轉念又想到明天就要去劉府拜訪,還需做好準備,
上一世溫秋筠毀容悔婚後,劉家也派人來看望,還打點了一下關係。
但溫秋筠並沒領情,為此還被溫庭傑訓了一頓。
上一世她對劉家的人熟悉起來,還是因為成為金樂公主的幕僚之後,需要搜集幾大世家的資料,才慢慢對劉家有了一定的了解。
劉家歷經多朝而不敗自然有其原因。
首先劉家輕易不碰黨爭,要不然是中立派,要不然就是在每一方的勢力都安插人手,這樣始終都能保留自己家族的革命火種。
成祖執政以來,一直有意打壓世家門閥的勢力。
到現在五大家族的勢力也早已不復建朝之初的盛景。
但是劉家屹立不倒,始終穩居世家第一位,與劉家一直以來恪守的中庸之道不無關係。
陸後稱帝後,各世家大族背地裏都在搞小動作。
只有劉家審時度勢沒有與陸後對着幹,因此保全了自己的勢力。
後來宣王與金樂公主政治鬥爭之時,兩方都極力拉攏劉家的勢力。
劉家也沒有選擇站隊,而是堅定地保持了中立,最後也沒有血洗清算。
只不過溫秋筠知道中立並不能使劉家保持長盛不衰。
長久地中立其實也是在慢慢消耗劉家的實力,只不過消耗的速度比其他世家慢點而已。
不參與到黨爭便不會獲得實力的增長,對於世家大族而言,它們的發展走向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明天去劉家拜訪的也是女眷。
最重要的一位則是劉家的老夫人周靖芫,也是當朝的平城公主,當今皇帝的姐姐。
這位老太太也是一個奇女子。
先皇高祖子嗣眾多,平城公主並非身份最為尊貴的,但卻與成祖關係最為要好。
由於先帝一開始立的太子與雍王爭奪皇位鬧得十分難看,高祖便廢了太子和雍王,轉而選了年齡較小、宅心仁厚的成祖做太子。
平城公主自小照顧身體並不健康的成祖,與他感情甚篤。
最終平城公主年過二十都沒出嫁,由成祖指婚嫁給劉家。
平城公主十分保守,不喜高調。
所以溫秋筠覺得大鬧方家的事傳到劉家必然會引起她的不滿。
但是溫秋筠必須要獲得劉家的支持,因此不得不早做準備。
她慢慢攤開桌上的畫卷,望着畫中與自己十分相像的女子,輕撫着畫中她的臉喃喃道,「娘,您可一定要保佑女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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