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寧兒」
「嗯.」
「我愛你.我愛你」
胡悅寧埋在他懷裏.笑了笑.「我也愛你」
深夜.雨總算停了.屋外夜空如洗.星辰亮得格外耀眼.
懷中人睡得沉.胸口隨着呼吸起起伏伏.偶爾會說些細碎的夢話.元卿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紅潮和激情都散去後.臉上儘是疲憊和愁緒.
他擁緊她.在她的發頂蹭了蹭.輕聲低語.耳鬢廝磨.
「小寧兒.我們那些糟糕的過去.如果能就此翻過去.該有多好.」愛情是跟隨慣性法剛的.如果愛了一次.就很難讓他停止.
如果沒有三年前那一場事故.或許他還在醉生夢死之中.或許他活在他自己的小世界中.或許他還是一個掩耳盜鈴地大傻瓜
元卿看着懷裏的胡悅寧.眼眸越來越深.他真的是很怕很怕.怕懷裏的人兒一旦記起了那不堪的過往.就會全盤否決掉他.他有時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一想.就想狠狠地捶自己一頓.為什麼當初出了事故的人不是他.老天.明明是他的錯.他應該承受的後果.卻降到了無辜的胡悅寧身上.自己與胡悅寧之間.從相識到今天.似乎自己一直都在虧欠於她.
不.也不能說是老天沒有降罪於他.只是老天降的罪遠遠地超出了他能承受的底限.牽連了他最最繫於心尖的人
他不知道這個死結一樣的債會在何時大白於胡悅寧的眼前.到時她又會用什麼眼神去看他.用什麼態度去對待他.用什麼刑罰去裁決他.
明明知道很多事情都需要解開.而不是切斷.包括心中的結.可是.他真的是很掙扎沒有什麼別的理由.因為他愛她.她的一切就變成了理由
今年中秋節的家宴.算是那麼幾年以來.元卿過得最太平最和諧的一次.自從元卿三年前大病一場後.元母對兒子的態度就變得溫和了許多.當然.最重要的是.這是胡悅寧病癒後第一次回元家大宅里吃團圓飯.為了她考慮.元卿和元老將軍都不想把氣氛弄僵.元老將軍為了保險起見.還特地下了指示.今天不許發生任何爭執.必須笑面相迎.
於是對於元家而言.久違的、難得一見的三世同堂.其樂融融的畫面終於出現了那麼一回.對此.胡悅寧可謂功不可沒.但她本人卻沒什麼自覺.一直局促不安.生怕哪裏做得不好.出什麼岔子.
這畢竟是她清醒後第一正式地與元家一大家子人在重大節日裏聚餐.於胡悅寧而言.那就是醜媳婦見公婆.「第一次」啊.
雖然元卿在來的一路上都在安撫她.「你又不醜.怕什麼.再說了.咱們的pocky還在那邊呢.別窮操心了.嗯.」
胡悅寧還是覺得心裏就好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平靜不了.總給一種鄉下小門小戶小媳婦去祖宅參見豪門大戶當家主母似的.
所幸.八點檔電視劇中的勢力婆婆為難小媳婦的場景並沒有出現.而且她的老熟人coco也在.不過今天coco的身份是她的大嫂.是她的妯娌.而不是閨蜜.
餐後.大家一起圍坐在若大的客廳里.聊天吃茶.
胡悅寧的腦海卻一片混亂.可能是人聲喧鬧.也可能是一開始過於緊張.某些片段似乎瞬間涌了出來.攪雜在一起.堵得她腦袋疼.她揉了揉太陽穴.元卿見了後過來問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她連忙搖搖頭說沒事.
難得今天元卿帶着胡悅寧兩人一起回大宅過節.就連一直在元家幫忙的黃媽也興致勃勃地加入了聊天大部隊.偶爾插幾句嘴.元卿更是難得有心情.算是有問必答.對於元家一干人等的關心.也沒有表現得很反感.
胡悅寧坐在元卿身旁.連連打着哈欠.對於他們聊的一些國家大事以及家族企業什麼的.她完全一頭霧水.直到被人察覺到她一個被晾在一邊太久時.才會趕緊問一問她最近身體有沒有好一些.她也才有機會參與一下談話.
元卿知道她無聊.想了想.便對大家說:「小寧兒的身體還沒好全.時間也不早了.她需要休息.」說完便堂而皇之地帶着自己的媳婦上了樓.
胡悅寧被送到房間後.不安地問元卿:「元卿.那個我最近挺好的.就這樣扔下長輩們上來不好吧.」
「沒什麼.我待會兒就下去.你剛剛在客廳時不是不太舒服麼.早點休息也好.」
「那今天.我們是在這裏過夜麼.不回家了.」
「不回.太晚了.剛剛我喝了點酒開車不安全.明早再走.」
胡悅寧環視了一圈這個偌大的房間.發現牆上掛着滿滿的被裱起來的獎狀.獎狀十分高端大氣.似乎都是元卿從軍以來的榮譽證書.還有不少她看不懂的外國獎項.可謂應有盡有.「這是你以前的房間.」
元卿點了點頭.「我先下去了.你乖乖呆着.困了就睡.」他剛走到門口就被她叫住.
胡悅寧充滿惡趣味地背手看着他.「餵.我說.有沒有不能翻的.」
「沒有.」答得很快.但他想了想.補充道.「書架下大抽屜里的廢紙箱不要翻.」
胡悅寧嘿嘿地怪笑了兩聲.才應道:「哦.好的.我知道了.」
元卿離開房間後.她看了一圈他放在玻璃櫃裏的各種科技創新模型.以及大大小小的獎盃.頓時有些感嘆.
她嫁的.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啊看起來.他年少的時候應該很喜歡搗鼓這些玩意兒.而且他還搗鼓得有幾分成績.但他最後居然去搞軍政去了.人生果然是有得必有失的.
翻着翻着.她瞥了一眼書架下.做了許久的心理掙扎後.她還是伸手過去了.對此.胡悅寧給自己的解釋就是.人不都是這樣麼.越是不讓看的東西.偏偏就越想要一窺究竟.她只是個俗人.所以不能免俗
再說了.這裏還能有什麼呢.再也不可能是他元卿工作上的機密文件啊.嗯.頂多就是他上學時候、青蔥年少時.女生給他寫的情書唄.
胡悅寧如此安慰着自己.
結果.拉開一看.
她那個蛋疼.廢箱子還真都是情書一打一打的.嬌嫩透粉.信封上的字跡都滿滿一股青春洋溢的中二氣息.情書都沒拆過.被扔在暗無天日的廢紙箱裏.看着略可憐.她隨手撥拉了幾下.她剛要重新塞進去.便看見角落裏有一封格外顯眼.且是啟封過的.
她心裏沉了沉.拿出來.輕輕一翻.果然是那一位柏櫻.
唉這是不是就叫作自作孽不可活
胡悅寧本來還興高采烈的.這下宛如被人潑了盆涼水.徹底沒心情了.她撅着嘴.忍住好奇心.把廢箱子塞進去.合上了抽屜.
她把屋子裏的東西都觀摩了一遍後.元卿還在樓下沒有上來.胡悅寧一個人坐在床上.總會時不時地想去看那封柏櫻寫的情書.越想越煩躁.於是乾脆走出了房間.她本想去陽台吹吹風.但繞來繞去找不到.又想循着原路回元卿的房間.結果很光榮地迷路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元家這棟位於軍區大院的老宅是民國時期的遺留老宅.構造很單一對稱.每個房間都很相似.無論是誰第一次走反應都跟她一樣.
胡悅寧又不好意思下樓求助.於是兀自找了一圈後.終於在一間似是而非的房間前停下了腳步.她猶豫了半晌.推門進去後才發現不對勁.剛要撤出來卻眼尖地看見一個讓她目瞪口呆的東西
房間的擺設和裝飾很古樸.一台破舊的立式老縫紉機.一張筆墨紙硯盡鋪的畫台.一櫥子的書畫典籍.滿屋子都是桃木味道.從天窗漏進來的月光中可以看見沉屑飛揚.
最醒目的.卻是掛在牆正中央的一幅很大的照片.
照片已經稍稍褪色了.裏頭站了四個人.衣着打扮和拍攝手法都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初期的風格.男人刷着髮油穿着寬大的西裝.女人們梳着立整的辮子穿着墊肩寬袖的襯衣或是素色的連衣裙.臉上都是一派溫和的微笑.
那個時代正吹着改革開放的春風.戴眼鏡的都是文化人.有手錶的家裏都有一定的資本.照片裏.戴着手錶.一臉嚴肅卻又能看出其實他是在笑着的中年男人.胡悅寧不認識.不過他左右身旁各偎着位穿着一式的確良襯衣.素色大擺裙的年輕女人.她卻都是知道的.那是元母和元卿的姨媽王屹.看來中間的這位中年男子就是元卿的外公了.
而立在王屹身邊.與之並排站着的.身着小碎花中古連衣裙的那一位年年輕女子.如果胡悅寧沒看錯.應該就是胡寧她的老媽.對.那眉眼輕柔如絮.卻又有那麼一點不知所措的樣子.的確是她的老媽胡寧.
這是怎麼回事.老媽和元母、元卿的姨媽.居然都認識.
胡悅寧忍不住又開始天馬行空地想.那她和元卿的這場婚姻.是熟人介紹的.是早已定好的了.可是怎麼沒聽元卿他跟自己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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