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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清楚。Kanshu58.com 反正自我懂事來,就這樣四處漂流。」氐崧凝視滕頊,傾城一笑,壓根兒看不出他是在撒謊。
「瀲昀公子的身世還真是可憐。」滕頊想了想說:「不知公子擅長什麼?小女子倒是可以幫公子謀個固定的餬口活計。」
「我散漫慣了,不服管教,恐怕會枉費滕頊姑娘的心思。」氐崧推辭,卻依舊微笑。他望着兩名小廝手腳麻利的上好美酒和菜蔬,又說:「不知這酒喚作什麼?為何如此濃香?」
滕頊見氐崧轉換話題,知他不願自己為他謀事,遂不再根究。她瞥了酒罐一眼,隨即說:「這是龍紗王城有名的尖牙酒。」
氐崧也算見多識廣,卻從未聽說過還有尖牙酒這物,忙問:「是何來歷?」
滕頊笑道:「尖牙可是一種食肉魚,兇猛異常,正因為它貪食肉類,所以,酒師就將塞滿香料的冰魚丟給它吃,待它吃得滾圓無法挪身時,酒師就將它移至專門剝落肉脂的帶糟缸中,讓它在糟水裏慢慢脫掉肉皮變成一具魚骨架,而那塞滿香料的冰魚則還完好無損。這時,酒師就將完好的冰魚和尖牙魚骨在濾水中洗淨重新放置酒瓮里捂上,然後按照一般制酒程序完成。」
氐崧笑問:「滕頊姑娘,這尖牙酒可以說是溫水煮青蛙啊!」
滕頊微笑,輕聲說:「這世間不就如此嗎?殘忍、冷酷、無情,所有的熱情都會被逐漸磨滅。難道,瀲昀公子沒有感覺?」
氐崧輕笑說:「我覺得還好。此時,我可否先嘗嘗這酒的滋味?」
滕頊點頭說:「自然。」話畢,她便回視身畔小廝一眼,那小廝立即會意,用酒吊為氐崧斟滿一盅。
氐崧將那酒盅放置鼻尖聞聞,覺得酒香沁脾,濃而不膩,醇而不腥,冰氣氤氳,帶着冷冽之味湧入鼻翼。氐崧再輕品一口,瞬間覺察酒液婉轉順滑如凝脂,冷寒潤意入胃,讓人有種餘味未了之感。氐崧喝罷,贊道:「果真是好酒。」
滕頊凝視氐崧,目不轉睛,問:「公子能品酒,那小女子可否品品公子的容貌?」
氐崧聞言,淺笑:「滕頊姑娘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麼好事。」
滕頊卻不以為然,說:「你戴着面具,想必容貌極美吧!若不然就是怕被人認出。不知公子在怕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氐崧起身,朝滕頊拱手說:「不必麻煩滕頊姑娘,在下這就告辭。」
滕頊聽完,瞬間一惱,怒問:「瀲昀公子何意?」
氐崧微揚嘴角,說:「在下心中有所掛念,不宜久留。」
滕頊望着氐崧,眸中滑落一絲失望,說:「我還真羨慕被瀲昀公子掛念的人!或許公子要找的人會在壑谷。」
氐崧訝然,問:「滕頊姑娘怎麼知道我要找誰?」
滕頊笑道:「我猜的。」
氐崧聽完,笑而不語,轉身離開雲樓。滕頊身畔的侍女問:「姑娘,不攔嗎?」
滕頊冷笑說:「不必!他終會回來求我。」
侍女又問:「姑娘為何如此肯定?」
滕頊輕蔑的掃視侍女一眼,說:「我如此說,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勿要多嘴!」
侍女自覺話多,應了聲「是」後趕緊禁言。
滕頊望着氐崧的背影,臉頰上沒來由的浮起一抹陰翳的笑容。
氐崧出了雲樓,忍不住回眸一視,卻隱隱綽綽覺得滕頊還立在那憑欄處映波遙望,遂趕忙低頭離開。這個滕頊好生奇怪,怎麼知道他要找人,且他找的人還在壑谷?氐崧暗咐:難道她認識我或是弗羽雲汐那個小騙子?氐崧儘管心中奇怪,但還是忍不住循着壑谷的方向而去。途中時不時遇到奇怪的魚群,成群結隊的蝦兵蟹將以及各種膚色鮫人在捕撈魚品藻食。
所謂的壑谷其實就是海中峽谷,到處是嶙峋崢嶸的深壑地陷,卻佈滿各色藻類珊瑚,瑩瑩發光的扁體魚群四處遊動,地下隨時會冒起咕咕水柱,越朝下行越是寒意浸骨,仿若幽冥之域。儘管看起來,這裏跟一般海域沒有異樣,但氐崧明顯感覺隱藏的怪異。他小心翼翼的前行,在這裏轉了幾圈後,忽然看見一處生着披蓑般的寬葉藻,而在那寬葉藻下似乎還掩蓋着一個洞口。他上前,輕輕揭開幾片,朝內一望,驚得頓時倒吸一口氣。原來這裏面是別有洞天,寬敞得不知有多大,而且一眼根本就看不見闊地的邊際。
氐崧又仔細打量一番四周,正欲準備進入,卻驀然聽見頭頂傳來細細的說話聲,心中頓時一驚,慌忙將身子藏入寬葉藻下。氐崧透過寬葉藻的縫隙,看見一男一女停佇在不遠處,也不知在說什麼,只見他們低聲耳語一番後,才緩緩從這洞口游來。看來,他們是知道這裏有入口!難道是這裏面的靈物?氐崧暗想着,當那一男一女慢慢靠近後,他的眸中瞬間露出驚喜的光芒:弗羽雲汐,丫頭!她竟然真在這裏。
此時的傅妘依舊是男相,而她身邊的女人正是盔䲁。氐崧心中暗喜,伸手就去揭寬葉藻,然而,還不待他將寬葉藻揭開,就見傅妘與盔䲁「咻」的一聲離開原地,飛快隱身於不遠處的珊瑚樹後。氐崧見之,手上一僵,不敢再動。
「嘁唰,嘁唰……」一陣與水花相和摩擦的聲音另一端傳出來。
氐崧生怕驚擾未知的生靈,手臂就一直僵在身前。待那聲響結束,他才看清楚,原來是幾個身着銀色盔甲的藍膚鮫人押着數十個各色鮫人,這些鮫人明顯是腳夫,每個鮫人都扛着重量不輕的包鈿。氐崧下意識的抬眼看向傅妘和盔䲁,發現傅妘正死死盯着其中一個鮫人,目不轉睛,那神情恨不得立即將他揪出來。難道這裏面有她認識的故人?氐崧暗自想着,但依舊不動聲色。
那群鮫人越走越近,最後全數停在氐崧跟前。氐崧見此,趕緊將呼吸也屏蔽了。幾個身着銀色盔甲的藍膚鮫人聚在一起,不知嘀咕了幾句什麼,隨即其中一個朝前走了幾步,從掌中幻出一張湛藍色方卡,那方卡散發出一道強烈光芒,投入氐崧頭頂上的那方洞口。片刻後,氐崧便見這幾個藍膚鮫人吆喝着數十個腳夫鮫人繼續朝洞口走去,而當他再度將目光投入傅妘所在處時,他發現傅妘和她身邊的盔䲁不見了!
氐崧暗自吃了一驚,不由朝四周打量,竟然也沒有發現傅妘的身影,直到扛着包鈿的隊伍最後幾名鮫人行到他跟前時,他才看清傅妘和盔䲁已化作鮫人腳夫模樣混入這隊伍之中了。氐崧的嘴邊不由揚起一個漂亮弧形,他小心翼翼的旋身,化作一個扛着沉重包鈿的鮫人跟在盔䲁身後。盔䲁似乎對氐崧強大的氣場有所感應,連忙傳音給傅妘說:「殿下,老婦身後跟了個厲害人物,不知是敵是友。」
傅妘瞥了一眼那幾個藍膚鮫人,回應盔䲁說:「夫人不必驚慌,隨機應變就行!」
盔䲁這才穩住心神,由着氐崧跟在身後,但也不敢鬆懈防備。傅妘、氐崧、盔䲁三人混入那腳夫隊伍中,一路上有驚無險的進入洞中,在幾個藍膚鮫人的吆喝下朝大約還有一里路的食料場而去。
這食料場建得奇特,周圍都密不透水,只有一具狀若漏斗灰岩建築裸露在外,而在這漏斗中部還支出數方食槽。傅妘因擔心會被人認出她來,遂不便細看,一路上都低着頭,任憑那藍膚鮫人的驅趕。
眾腳夫順着大漏斗灰岩建築邊沿的簡陋樓梯旋轉而上,最後直達斗頂。傅妘這才發現這斗中裝得竟是各類活蹦亂跳的水生之物。她見其他腳夫均放下肩上所扛的包鈿,並將包鈿中的活物倒入斗中,遂連忙施展法術,把自己包鈿中的物什變作魚蝦之流。盔䲁見狀,也就依葫蘆畫瓢。氐崧見傅妘和盔䲁暗自施展法術混淆視聽,自己也不免照着做了。三人剛剛完成傑作,就聽其中一個藍膚鮫人吆喝道:「都滾回閉舍,未經允許不得擅自出來!」
眾腳夫似乎日日如此被藍膚鮫人呵斥,皆低低應了聲,就順着簡陋樓梯旋轉而下,朝那密不透水的幾所房舍走去。傅妘盯着其中一個九尺高的壯力鮫人佝僂着身軀朝房舍走去,不由加快腳步尾隨。盔䲁連忙快步將傅妘拽住,朝她搖了搖頭。傅妘只得緩步,望着那個九尺高的壯力鮫人和其他五人獨自去了另一間房舍。氐崧慢條斯理的跟在傅妘和盔䲁身後,一言不發。
入夜,傅妘忽聽房舍門「吱呀」一聲開了,從外面扔進來數盞飯缽,缽中盛着一團黑白紅相間的糊狀物,還散發着酸腥味。傅妘瞥了一眼那飯缽,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反倒是她身畔的鮫人腳夫們瞬間蜂擁而上,將那些飯缽搶了個乾淨,然後狼吐虎咽的吃着缽中散發酸腥味的糊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