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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鋒養了十年的狗奧特死了,凌晨兩點多,沒等到他下班見最後一面。
在黑暗裏沉默了半晌,沐鋒撕下一截床單包住奧特的屍體,把狗子埋在了樓下的花壇里。
「可惜,我撿到你的時候你已經被絕育了,要不然……」
沐鋒撐着膝蓋起身,劇烈的暈眩感忽然湧上腦袋,像是有一團煙花在他腦袋中炸開!
朦朧中,他看到一團白光從腳下的泥土中綻放開來……
……
神啟大陸,天琅劍莊,一百零八劍窟的其中一窟內,一道渾身染血的年輕身影微微顫抖,緩緩睜開雙眸。
「啊……」
大量的信息湧入腦海,另一個人的人生幻燈片般飛快掠過,然後烙入他的精神深處,逐漸合二為一。
「我穿越了?」
即使萬分痛苦,沐鋒還是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
很快,他便確認了這個事實。
這是一個叫做神啟大陸的修行位面,但兩千年來這裏的靈氣似乎有逐漸枯竭的趨勢。
不過即便如此,位於這座大陸北方的天琅劍莊,也依然是天下第一大劍修宗派,其門下只有劍修,而且這些劍修極多、極強、極裝。
沐鋒的前身也叫沐鋒,是這座天琅劍莊的少莊主。
只是現在,得在「少莊主」三個字前加一個「前」字。
三年前,天琅劍莊護莊大陣天琅劍陣忽然開啟,整片天琅山脈於世間消失!
直至近日,天琅山脈和天琅劍莊才重現世間。
然後一天之內,全天下的修行者都知道了,神啟大陸上最大的龐然大物之一、無數修行者眼中的第一劍宗——天琅劍莊,易主!
沐永沐老莊主劍道入魔,歸劍西去!
原本被修行界普遍認為將成為新任天琅劍莊莊主的沐鋒,不知所蹤!
沐老莊主的大弟子,江星明,成為了新的天琅劍莊莊主。
眾望所歸。
……
「呵……眾望所歸?把弒師奪位說得真好聽……」沐鋒強坐起身體,靠在冰冷潮濕的山壁上,呼呼地喘着粗氣。
擁有了前沐鋒的記憶,他當然知道這三年裏天琅劍莊到底發生了什麼。
三年前,沐永被江星明偷襲。
二人於雲中堂正殿中對峙一年有餘,最後沐永被吸乾修為而死,而趕去支援的沐鋒也同樣被那個從小一起長大、入世修行三生三世都互相扶持的人吸去修為、震斷筋脈、毀去劍胎,最終淪為廢人,關在劍窟中不見天日。
剩下的一年多里,江星明着力肅清整座劍莊,凡是膽敢忤逆抵抗者,皆一劍斬之!
天琅劍莊一共七堂,四堂換了堂主!
終臣服。
……
「這副身體……」
沐鋒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一身劍袍早已只剩下絲絲縷縷,露出來的身體上密密麻麻全是細小的劍傷,這些劍傷傷口雖小,但其中蘊含的凌厲劍意早已將他的生機切斷了無數遍。不管是金丹境凝聚出的丹田劍丹,還是不沾境界孕育出的眉心劍尊果,也都粉碎得絲毫不剩。
劍丹和劍尊果被毀,在這個靈氣不復濃盛的時代,想重新修行本就難於上青天,更別說……
「這些劍傷,還斬斷了我的修煉根基……徹底斷了我重新修行的希望。」
若非如此心灰意冷,曾有望踏上登仙樓的蓋世強者沐鋒怎會默默死在這劍窟之中!
更糟的是,即便是沐鋒他穿越重新復活,身上的傷勢也依然存在。
連前身那樣的劍道強者都扛不住的劍傷,他又能抗得了幾時?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極有可能明天他就又要再死一次!
別人都是狗帶了才穿越,我這是穿越了再狗帶麼?
說起別人……別人家穿越了還有金手指,我咋就兩胳膊拎着倆空爪子?!
沐鋒費力地左右環顧,果然在自己右手邊發現了……一隻碗。
「如果我記得沒錯,一百零八劍窟相當於是莊裏的監獄,那麼這玩意就是我的……牢飯碗?」
眼前的這隻碗白底青瓷,乾淨無垢里透出盎然的古意,天琅劍莊這麼奢侈連牢房裏都放這麼好的碗?
可問題在於,這碗看上去有些眼熟……
「等,等等!」沐鋒雙眸忽然緊縮,頭皮陣陣發麻,「這,這不是我前兩天買的碗嗎?」
……
穿越的兩日前,沐鋒路過一處集市看中了這隻碗,買回去後暫時又沒有用處,便先當做奧特新的食盆,沒想到如今這碗竟隨自己穿越而來。
沐鋒剛準備拿起碗,劍窟前亮起一抹寒光,緊接着有人朝里走來。
沐鋒心頭微動,費力抓起腳邊的一把塵土灑在面前的碗上。
嵌在崖壁內的特殊劍火應着腳步聲聲依次而起,照亮幽暗潮濕的劍窟。
劍窟是一座牢,自然要以數十根縱橫交錯的玄鐵棍隔為前後兩部分。
沐鋒蜷在裏頭,來人立在外頭。
來人名叫劉天華,他盯着窟內貼着牆宛若血人的沐鋒,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冷笑。
七十年了!
這位在整個天琅劍莊眼中天賦萬中無一、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偏偏還生得絕美的沐鋒沐少莊主,終於跌落凡塵。
曾經的天之驕子倒在泥潭中,前路盡喪,而他這個所謂劍心不純的普通弟子,卻可以居高臨下,近乎掌控他的生死!
自從七十年前的那一天後,他日日夜夜都夢想着這麼一刻啊!
「少……莊主,別來無恙啊……」他低低開口,音色尖銳,像是頑童胡亂扯着二胡的弦,那份諷刺挖苦絲毫不加掩飾。
「七十年前,您當着全莊人的面說我配不上雲中堂的時候,可曾想過有這麼一天?」
「投機取巧怎麼了?勝之不武又怎麼了?亮劍大會上終究是我站到了最後!憑什麼我不能進雲中堂?!」
「就因為你是莊主之子,就能一句話否了我?」
劉天華深深吸了口氣,似乎想起了往事,眉宇間充滿痛苦與仇恨,繼續冷冷說道:「因為你的一句話,我亮劍失敗,登不了七座劍堂,甚至連外門劍室都不再允許我進入。七十年來,我只能在劍莊外圍做最普通的劍徒,本以為這輩子再無機會窺見大道,卻不想天道好輪迴,竟讓我有機會報仇雪恨!」
「沐鋒!」劉天華大喝一聲,周身氣息狂涌,鞘中長劍蜂鳴不止,目光瘋狂,「抬起頭來,我要你清清楚楚地看着,送你上路的人是我!」
劍窟角落裏,沐鋒緩緩抬起頭,目光透過雜亂如野草的劉海,落在劉天華身上。
「你……是誰?」
他的聲音很輕,甚至可以說是虛弱至極,事實上,他此時此刻確實非常虛弱,略微想了一下記憶里沒找到這麼一號人物,於是就自然地問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這句話落在劉天華耳中卻無疑於一道驚雷!
劉天華周身的氣息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他呆呆立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塞了十斤實心大饅頭!
堵得慌!
「你……你……」
他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七十年前一句話斷送自己一生劍道的人,這個自己年年月月、日日夜夜咬牙切齒恨入骨髓的人,竟根本不記得他是誰。
難道說,自己在他眼中就和一粒塵埃一樣麼?又或者,自己壓根沒入他的眼?
劉天華怎麼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一口牙咬得「嘎嘎」作響,手指微顫,腰袢長劍幾乎就要脫鞘而出!
「雖然我想不起來你是誰,不過……」便在這時,沐鋒再次緩緩開口,「我們是劍莊,修的是劍道,扯什麼『天道』?單憑這一點,七十年前我便沒有說錯。」
既然得了少莊主沐鋒的記憶和身體,那沐鋒自然便接過了他的因果,代入了身份。
「噗……」
劉天華渾身外放的氣息驟然紊亂,他捂着胸口後退三步,臉色慘白,齒間噴紅,怒急攻心下竟是受了輕傷!
但也正是這絲輕傷讓他清醒了過來,心中一陣後怕。
他怕的不是沐鋒,而是剛才自己若是盛怒之下一劍將沐鋒斬了,莊裏那位長老恐怕不會饒了自己。
想到那位前輩嚴厲的模樣,他才記起自己來此的真正目的。
他確實是來殺沐鋒的,但卻不能這麼殺。
劉天華從袖袍中取出一物。
此物一出,劍窟中立刻瀰漫起一陣沁人心脾的香味,單單是嗅着這香味,便讓人感覺通體舒適,渾身筋脈暢通,飄飄乎幾欲登仙。
沐鋒很快憑記憶認出此物,目光微訝:「歸元丹?」
「不錯,正是歸元丹!」劉天華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小小的白瓷淨瓶上,目光中充斥着濃濃的貪婪之意。
沐鋒眼眸中閃過一絲光亮,但又很快黯淡。
歸元丹確實是救命仙丹,未孕育出劍尊果的修者,但凡還剩一口氣,一顆歸元丹都能救回來。
不過沐鋒前身不僅修成了劍尊果,甚至果實都已無比成熟,歸元丹能起到的作用就要大打折扣了。
至少,他現在這種傷勢,一顆歸元丹鐵定救不回來。
不僅如此,歸元丹的煉製成本極高,隨着天材地寶日漸稀少,就算是如今的整個天琅劍莊,沐鋒都懷疑能不能拿出來一百顆。
劉天華一個連登堂入室資格都沒有的外門劍徒,何德何能擁有一顆?
要知道這麼一顆歸元丹,比一百個劉天華加起來都貴重!
「長老就該再冷酷些,殺你便殺了,卻非要替江掌門愛惜羽毛,平白浪費一顆歸元丹。」劉天華冷笑連連,深深吸氣,強行壓下心中貪慾,屈指一彈。
裝有歸元丹的白瓷淨瓶化作一道白光,準確落入……沐鋒右手邊的碗裏。
「噹啷啷」
白瓷淨瓶在碗中轉了好幾圈,最後立直在正中央。
劉天華盯着髒兮兮的碗,片刻後移開目光,一揮道袍,嗤笑道:「一顆歸元丹救不了你,何必浪費,若你願意將其省下給我,我就發發慈悲,來日為你收屍。」
一顆歸元丹救不了沐鋒,但對劉天華來說,卻無異於第二條性命!
沐鋒沉默着,沒有回答。
「哼」
劉天華不再逗留,拂袖而去,臨走前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片刻後,崖壁間的劍火重新熄滅,劍窟再次沒入黑暗。
又片刻後,沐鋒想明白了這件事,手掌緩緩成拳,輕聲道:「既要殺我,又要體面,呵呵……」
可笑,不甘,充斥心間。
只是身處如此絕境,他又能怎麼辦?
忽然,他聽到了某種聲音。
沐鋒抬起頭,看向身前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