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珝頭疼。
他命不久矣是真,被母親這般說,心情委實複雜。
清風居外。
蘇心瑜與琴棋在林間小道行走。
「梯子可有尋到?」
「婢子尋過了,清風居內沒有,不過前院下人院子有梯子。這幾日婢子去搞搞關係,到時候一定能將梯子借出來。」
「好,拿點銀錢,就說請他們喝茶。」
「婢子知道。」
「得儘快,我怕圍牆外的沙土被人鏟走了。」
過了片刻,主僕倆見三夫人在孫媽媽的攙扶下出了清風居,她們這才回去。
午後,蘇心瑜拿了些銀錢出來,塞琴棋手上。
琴棋頷首表示明白,悄然離開清風居。
院門口閃來一個小身影,與琴棋錯身而過,沖蘇心瑜呲聲。
見又是那個少年,蘇心瑜便抬步。
兩人再度去了亭子裏。
「此次題目太多,你要肯教,我就說有關陸六對待你們婚約的事。」
陸炎策將本子丟到石桌子上。
蘇心瑜落座,翻了翻本子:「我可以教,就是題目多了不少,你可否先告訴我?」
陸炎策跟着坐下:「關於你們的婚約,他說了八個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態度很明顯了。」蘇心瑜笑了笑。
意思便是他的父母不想他娶她,婚約作廢,他也無能為力。
陸炎策見她還能笑得出來很是訝然:「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
傷心的是原身。
畢竟是原身選中的陸六。
「老六說想見你一面,話我傳到了,見不見你自個決定。」
「沒必要見。」蘇心瑜淡笑搖首,指尖敲了敲題目,「來,咱們答題。」
「陸炎策——」
遠處傳來一道爽利的喊聲。
陸炎策連忙站起,慌亂走了兩步,折返抓走石桌上的本子,撒開腿就跑。
「臭小子,站住。」
裴氏拿着雞毛撣子,走得頗快。
蘇心瑜循聲轉頭,見少年像是被施了定身術,還真站住不動了。又見五夫人自不遠處行來,遂忙起身喚她:「五嬸嬸。」
「心瑜乖。」裴氏笑意溫柔,轉眸沖兒子呵責,「所以這段時日,題目都不是你自個做的?是你纏着心瑜幫你做的?」
「沖喜新娘教我的,是教。」陸炎策拔高嗓門,「裴沛珊,你別不講理。好歹你兒子的字跡,你識得的吧?」
「沒大沒小!」
裴沛珊舉起雞毛撣子就往兒子身上招呼。
蘇心瑜急忙攔住:「嬸嬸,確實是教。」
「直呼老娘名字也就罷了,什麼沖喜新娘,不喚嫂嫂?」
裴沛珊手裏的雞毛撣子還是打到了陸炎策的肩膀,也打到了蘇心瑜的肩膀。
「心瑜,你沒事吧?」
裴沛珊按揉蘇心瑜的肩頭。
「嬸嬸,我沒事。」蘇心瑜看向少年,「所以你叫陸炎策?」
陸炎策抬眼望天,顯然很不服氣。
裴沛珊介紹:「這渾小子是我兒子,在陸家孫子輩中行八。心瑜,去我們院中喝喝茶,往後教算術不必在亭子,天冷。」
兩孩子在這四面透風的亭子裏吹着冷風,一個教,一個答,想想也怪可憐的。
「臭小子,還不請嫂嫂去咱們院子?」
陸炎策瞄一眼蘇心瑜,也不喚人:「去唄。」
蘇心瑜笑得眉眼彎彎:「好。」
路上,裴沛珊擰了兒子耳朵:「還是不喊嫂嫂?」
「她喊我小孩。」
陸炎策轉頭沖蘇心瑜皺了皺鼻子,一副就是不喊,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蘇心瑜比劃了自個與他的身量,挑挑眉,意思是他的身量不及她高。
他們的小動作盡收裴沛珊眼底,她不禁莞爾:「心瑜才及笄罷?」
蘇心瑜坦誠:「嗯,及笄快一個月了。」
陸炎策笑出聲:「哈,你也是小屁孩。」
「我不是,我及笄了。」
「我不管,你也是小孩。」
見兩人鬥嘴,裴沛珊笑出聲:「就你們這般也能教題答題?」
「這個娘就別管了。」
陸炎策對蘇心瑜擠眉弄眼。
蘇心瑜明白過來,用教題換消息不能說。陸承珝若毒發身亡,她需陪葬的消息,更不能說她這個沖喜新娘早已知道。
遂沖他點點頭。
一路行去,蘇心瑜隨母子倆進了璟竹院。
院子一隅栽了一片小竹林,如今這個時節仍然鬱鬱蔥蔥。環視周圍,到處有種淡淡的奢華之感。
見到來人,陸湛笑容溫潤:「心瑜來了。」
「五叔。」蘇心瑜微笑喚人。
裴沛珊將雞毛撣子給了下人,與丈夫道:「你兒子的算術都是心瑜教的,我就奇怪他怎麼突然開了竅?」
陸湛又笑:「那就說明心瑜教得比你我好。」
裴沛珊頷了頷首,親自將人領去花廳,又命下人上茶水點心。
四人在花廳落座,夫妻倆一個看書,一個畫花樣子,時不時地看蘇心瑜教陸炎策做算術。
見平日裏沒個正型的兒子變得如此乖順,夫妻倆不禁唇角彎起。
倘若他們有這麼一兒一女,當真是幸福了。
待了有近一個時辰,教完陸炎策,還陪五嬸說了會話,蘇心瑜瞧了眼天色,提出要回清風居。
裴沛珊滿眼歡喜:「往後常來。」
蘇心瑜點頭應下。
裴沛珊便讓兒子送蘇心瑜:「送送你嫂嫂。」
「知道了。」陸炎策道,「她丟不了。」
兩人出了院門,迎面而來一人,正是陸硯書。
陸硯書發沉的目光直視陸炎策,下一瞬,視線移到了蘇心瑜身上,再不挪開。
見來人直直盯着自己,蘇心瑜怔愣。
眼前的男子謙和溫潤,唇角帶笑,暖陽照在他身上,都黯然失色不少。
在腦中搜尋原身記憶,還沒搜尋到,卻見來人已經走到她跟前。
「心瑜,我是硯書哥哥。」
嗓音溫雅低磁,甚是好聽。
「硯書哥哥?」蘇心瑜喃喃重複,「你是陸硯書?」
她驟然反應過來,眼前此人便是與原身曾有婚約的陸六郎。
陸硯書眉眼含笑:「是我。」
倏然間,左邊傳來一道冷喝:「蘇心瑜,過來。」
聲音陰戾冷沉,寒涼得沒有一絲溫度,嚇得她打了個冷顫。
蘇心瑜循聲望去,只見陸承珝在距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站着。陽光斜着照來,房屋遮擋了部分光亮,他整個人就立在陰暗面里。
一如他冷峻面孔上的冷。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