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漆是製作漆藝品的飾料,既昂貴又不易得。
陵縣盛產大漆,後山還生長着一種獨有的漆樹品類。但普通的老百姓,是很難完全接觸到的。
因為漆樹生長與採集都極為不易,所以常有「百里千刀一斤漆」的說法。
殺害張福臨的人,是真的使用大漆將人活活悶死,還是用別的方式將他殺害後,再髹塗上大漆作為掩飾呢?
這件事情實在不太尋常。
「我們過來是想打聽一下。請問冷掌柜,張福臨平日裏有沒有仇家,或者他最近有和什麼人發生過衝突嗎?」年輕捕快解釋來意。
冷螢掃視了一圈屋內的人,大概清楚了目前的情況,她直接問那年輕捕快:「是需要我去縣衙協助調查麼?」
與其在這裏引起閣內眾人的恐慌,影響了生意,不如她直接隨縣衙里的人走一趟。
年輕捕快點點頭道:「如果冷掌柜不忙,隨我們去縣衙一趟更好。以目前情況來看,張福臨之死雖與貴府沒有直接關係,但他畢竟是霞錦閣的漆工。而且,他全身裹滿的漆液,通常也只有你們匠作的商鋪里才有。」
「好,那各位稍等,我交代些事情便與你們一同過去。」她一口應下。
冷螢對被叫來問話的匠師、學徒還有下人安撫了一番,讓他們現在該幹啥幹啥去。
然後對祖母江氏說道:「祖母,張福臨畢竟是我們閣里的人。要麻煩您安排人去他家中看看,送去賻贈聊表心意。」
「這個我曉得。」江氏拍了拍冷螢的手背,輕聲道:「你自己當心,死了人,雖然與我們無關,但人命官司大家避之不及,你可別一股腦地往上湊。」
冷螢連連點頭,讓祖母在家中安心些。
在官差的引領下,一行人很快來到縣衙,其實路程也不算遠,只隔着一條街而已。
幾人進了衙門,經過大堂,便徑直朝後堂走去。
剛到後堂,冷螢便明顯感覺氛圍有些不對。她看見側廳擺着的兩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不祥之感。
有幾位捕快姿態隨意地站在一旁。冷螢一小步一小步慢慢挪過去,這些捕快看見她也只是掃了一眼,並沒有過多理會。
她走近一看,眼前這兩具被毀容的屍體,身體皮膚的顏色明顯不太對。
他們全身上下,並不是已死之人毫無血色的慘白膚色。而是一具屍體塗滿了褐色的大漆,而另一具則塗着灰黃色。
那詭異不規則的色澤,伴隨着恐怖龜裂的紋理。讓這兩具屍體看起來,就像是從地獄回歸到人間的惡鬼。
「啊」後知後覺的冷螢,內心終於感覺到了害怕。她慢了一拍叫出聲,腳步慌亂地連連退後幾步,身體卻撞到了什麼東西。
於是,她便更加恐慌了。
幾乎是在一瞬間回過頭,待看清身後的並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而是一個正常的人之後,她硬生生地吞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驚呼。
「嚇到了?」被撞的是一位年輕男子,問了一句後他偏頭看向一旁的捕快,捕快們則立即一改方才那頹廢之色,變得挺直腰杆、目不斜視。
「這位公子是?」見此情形,冷螢意識到這男子的身份非同一般。
「上京刑科給事中,方驊。」來人拿出牙牌,自我介紹。
京城裏來的官員?果然是身份不一般。
她立刻反應過來準備行禮,對方又開口:「不必多禮。你便是霞錦閣的冷掌柜吧。」
冷螢乖乖點頭。
「聽聞冷掌柜與蘇縣令之女蘇琬琰是好友?」
「蘇小姐是縣令之女,民女只是一介商戶,如何高攀得上。只是蘇小姐喜愛髹飾之物,我又略懂一點,一來二去交往便多了些。」冷螢不知來者何意,所以不敢多說什麼。
方驊指了指廳內擺放的兩具屍體:「那冷掌柜可知這兩位死者是誰?」
冷螢有些詫異,這兩具屍體已面目全非,渾身又裹着乾涸的大漆,她怎知是誰?
依方才那年輕捕快所說,張福臨的死狀便是全身裹滿着大漆,莫非其中有一具是他?
如此說來,那另一具屍體又是誰呢?
見冷螢未作答,方驊也沒賣關子。
「這兩位死者,乃是陵縣知縣蘇林生與其女蘇琬琰。」
「您說什麼?」冷螢臉色大變,立刻看向那兩具外表極其恐怖的屍體。
她的心瞬間揪疼了一下,且不說自己與蘇小姐有往來,那蘇縣令可是陵縣公認的好官啊。
蘇林生自調任陵縣,十餘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是縣裏百姓的靠山。
如果讓縣裏的百姓知道,他們的知縣大人被人所殺害,那只怕要激起強烈的民憤不可。
知縣父女之死,和張福臨之死,從目前的殺人手法上來看,應當是同一伙人乾的!
冷螢忽然想起閣中那泣血的鳳鳥硯屏,便是蘇琬琰派人送去的,會不會也和這幾起命案有關?
「大人,可以讓民女瞧瞧屍體嗎?」她抬頭,看向眼前的男子。
「冷掌柜不害怕麼?」
方驊話還未說完,就見冷螢兩步就走了過去,完全沒有在害怕的意思,便也自覺收了聲。
「大人找到線索了嗎?」冷螢邊打量屍體,邊問道。
「暫時還沒頭緒。」方驊答道:「但蘇知縣和蘇小姐,還有張福臨是同一日遇害。兇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同一個或者同一伙人。」
「在大人看來,民女是否也有嫌疑?」
方驊點頭,旋即又搖頭,道:「目前還沒查到冷掌柜你殺人的動機。一個人如果連殺人動機都沒有,那大概率不會是兇手。」
對方回答太過官方,冷螢也並未放在心上,只是忽然抬手朝他伸去。
方驊一時未反應過來,問道:「要什麼?」
抬頭看了眼出聲之人,冷螢才驀然反應面前之人不是自己的丫鬟琉月。
她臉微微發紅,不好意思道:「對不住啊,大人。民女在家做工時,都是丫鬟在一旁遞物件兒,習慣了。」
「沒事,我也可以。」方驊表示理解,隨後說道。
聽了這話,冷螢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