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背對着門站立,她右邊的褲腿上滿是泥濘,手裏還拿着一個鐵鏟,鐵鏟矗立在地上,顯然趙氏剛才是在用鐵剷平整門口的路。
地面因為下雨被沖的特別泥濘,不平的話人不好走。
門口有不少爐灰和干土,顯然是趙氏一大早平整好的。
原來娘一大早起來就幹活來着啊。這也就解釋了趙氏為何會在門口的原因。
而趙氏的對面站着一個漢子。
漢子三十左右,皮膚微黑,五官倒算可以,看相貌算是個忠厚的男子。
上身穿着深藍色粗布的棉襖,下身是黑色的粗布的棉褲,褲腿卷了起來,鞋子和腿上也都沾滿了泥巴,應該是莊子裏的,不過自己並不認識。
也許打過照面,不過自己沒什麼印象。
對面的漢子看到了出來的芸娘,沖芸娘笑了笑,點了點頭。
芸娘也笑了下,隨即喊道:「娘。」
趙氏聽到身後的喊聲,身子一僵,顯然是沒想到芸娘會出來。
她急忙轉身,她的眼眶微紅,臉上帶着絲緊張。
「芸、芸娘,你起、起來了。」
她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芸娘心裏更是好奇了,這人是誰?咋能讓娘變成這樣。
「起來了,娘,這是?」
她詢問對方的身份。
「這,這是你有義大爺。」
趙氏急忙給閨女介紹。說完臉還不由得的紅了一下。
「有義大爺。」
芸娘乖乖的喊了人。
「你是芸娘,都這麼大了,聽說你這孩子是個好的。往後可得好好聽你娘的話,讓你娘少操點心啊,知道不。」
有義沖芸娘說着。
「知道了,我會聽我娘的話的,有義叔費心了。」
芸娘嘴裏很爽快的答應了,心裏卻有一絲絲的不喜。
這人是第一次和她見面,就說教上了。不是自己怕人說教,而是他的身份不適合。能說教的一般都是親厚的人,這人沒身份這樣說,所以讓芸娘感覺怪異。
「餓了吧,走。我們進去吧。」
趙氏拉着芸娘的手,剛走了一步,想回頭,頓了下,還是回頭過去道:「有義大哥,我們先回去了,今個……謝謝你了。」
最後一句話她說的聲音很低,芸娘還感覺到了趙氏的手微微用了一下力。
這人和娘的關係不簡單。芸娘心裏起了這樣的感覺。
「芸娘,今個這事你不要和你姥姥說。」
從門口到院子裏趙氏都沒有說話。到了灶屋門口,趙氏才這樣叮囑着芸娘。
「啥事啊,神神叨叨的。還不能和我說。」
灶屋內秦氏端着盤子走了出來。
趙氏一愣,從她們來後,娘基本是不做飯的,今個這是怎麼了。
本來秦氏確實是不用去灶屋的,可因為趙春生去了鎮子,趙氏又去了門口弄路。她心疼閨女,就主動和月季一起弄了飯菜。還打算擺好了去喊閨女和外孫女呢,哪想到剛到門口就碰上了,還聽閨女說什麼不告訴自己。
「沒,沒啥。」
趙氏低了頭,接過了自己娘手裏的盤子,進去擺飯。
「芸娘,你娘說的啥事啊。」
秦氏不死心,問起了芸娘,她怕是閨女有啥事不好和自己開口,怕有什麼難處。
「我也不知道啊,姥姥問娘吧。」
芸娘嘻嘻一笑,打混過去,既然娘不讓說,肯定有她的道理。
「你這閨女。」
秦氏嗔了一句,隨後跟上。
屋內人吃着飯,秦氏又問起了先前的話題。
趙氏很沉默,沒說話,芸娘也不好說什麼。
看屋內的氣氛不好,栓子就想打岔過去。
「奶奶,您還說我弄清早出去弄着一身的泥呢,這大人還不是也一身的泥。」
栓子假裝抱怨。
「你還說呢,這一大早就出去弄了一身泥回來,這天不好,衣裳不好干,這水又冷,你這是折騰你大姑呢,你以為你大姑給你洗衣裳容易啊,你大姑身上有泥,那是幹活鋪路弄的,哪像你,都是野的。」
秦氏念叨着孫子,雖然是念叨,可不會真的生氣,這個年紀的孩子,哪有不淘氣的。
「大姑是忙的,可別人也都的一身的泥啊,這下過雨就這樣,我回來時,還見有義大爺從咱們家門口過去呢,他還不是一樣身上老多泥了。」
栓子又舉了人證出來。
可他沒有想到他本是好意想打岔,這句話卻讓趙氏的臉白了,連帶的手都有些哆嗦。
「有義?陳有義?陳二成他爹?」
秦氏放下了筷子,盯着孫子問道。
「是啊,咋了,奶奶。」
栓子不明白奶奶為啥這樣看着自己,眼內的光他有些害怕。
「春huā,說,你是不是見趙有義了,你先前不讓芸娘說,是不是就是這事。」
秦氏瞪着閨女,眼內冒着怒火,那神情很嚇人。
趙氏沒說話,牙齒死死的咬着嘴唇,可她的眼內卻有種光芒,那光芒是不甘心,是憤怒,是傷心,還是無奈。
芸娘不解,這趙有義和自己家有過節嗎?看娘的神情不像啊,那為何姥姥如此生氣,莫非?一個念頭閃進了芸娘的腦海。
「我有沒有說過,讓你不要見他了,不要見他了!現在你是啥身份你不知道啊,還在門口見人家,這要是傳出去。你還有臉見人嗎。你這是要氣死我嗎。你還要臉不要!」
秦氏摔了筷子,聲音滿是嚴厲。這是芸娘第一次見她這樣發火。並且姥姥的話說的這樣重,娘能受得住嗎?芸娘心裏滿是擔心。
「我是什麼身份,娘說我是什麼身份。娘嫌我丟人,那把我趕出去就是了,不用認我這個閨女。免得讓您沒臉。」
趙氏的話很生硬,也止住了不住哆嗦的身子,坐的筆直,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芸娘愣了,她沒有想過娘能頂撞姥姥。竟然能把話說的這樣絕情,她們兩個人的關係不是好了嗎。
「你。你個不孝女,為了那麼個人,你竟然、竟然……」
秦氏的聲音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芸娘急忙跑過去扶住了秦氏。姥姥年紀大了,怕有個萬一。
「姥姥,別動怒,娘不是有心的,您彆氣啊。」
芸娘急忙勸着。
「娘,有話好好說,咱們不置氣好嗎?」
芸娘又跑過去勸趙氏。
「好好說,好好說,你姥姥都嫌我這個閨女丟人了。還有啥好說的,既然這樣厭惡我,那當初何必生我。養活我做啥,那時間咋不打死我。我再丟人也是您生的,您當我願意這樣活着,我落今日這地步不都是您逼的嗎。」
趙氏根本就不聽芸娘的,站起了身子,神情很是決絕。心內多年的怨氣一朝爆發出來,她也控制不住。
「你。你竟然到今日還在恨我,你、你……」
秦氏是又急又氣又心疼,話都說不出來了。
「大姑,求您彆氣奶奶了,她年紀大了。經不住的。要是奶奶有個好歹可咋辦啊。」
月季拉住了大姑的袖子,小臉上都是哀求,眼內還帶着淚水,她不明白早上還是好好的,這咋就成了這樣。
「大姑,奶奶對你這麼好,你咋能這樣,要是奶奶有個好歹,我和你沒完。」
栓子說話急了些,他從小就跟着秦氏,當然和秦氏最親。
「好,好,不用你沒完,我現在就走,就走行嗎?反正這裏也不是我的家,我走。」
趙氏心裏的怨氣到了極點,說完就轉身往外去。
秦氏這邊氣的直哆嗦,身子都有些站不穩了。
「月季,栓子,過來扶住你們奶奶。」
芸娘焦急的喊過二人,然後跑過去一把拉住了趙氏。
她喜歡這個娘親,她為自己沒少吃苦,也確實疼愛自己,可她也喜歡姥姥一家人,她早就把這裏當成家了,她不希望分開,也不希望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她拉住了趙氏,發現趙氏的手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手在衣袖下面也在打顫,顯然趙氏也不好過。她心裏肯定也難受的厲害。
這就是親人之間的傷害,是彼此的。
「娘,您別這樣,有事說清楚不行嗎。您這樣,把姥姥氣壞了,您會不難受嗎?您有委屈也說到明面啊,也要讓姥姥知道,說這樣的,難受的是咱們自己家人。」
芸娘真替二人着急,一句話不當就鬧成這樣。
「說清楚,怎麼說清楚,你沒看你姥姥那樣嗎,我不過就是和人說了句話,又不是我找上門的,是剛好碰着,好像我就是那不要臉的婦人去勾引男人一樣,有她這樣的娘嗎。她就不這樣看她閨女嗎。」
趙氏心裏又氣又委屈,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着。
「娘,您別賭氣,姥姥咋能不疼你,要是不疼你,她能二話不說的就留下咱們嗎,咱們有話坐下來好好說吧,您現在要是領着我走了,那姥姥怎麼辦?還有姨娘那裏怎麼辦?」
芸娘不能和娘親對着,她也心疼趙氏,只能柔聲勸。
趙氏本就是在氣頭上才說要走,她心裏也是捨不得的,聽芸娘這樣說,她更是猶豫了,可她站在那裏並沒有迴轉,顯然是心裏有心結,不肯低頭。
「這是做啥呢,這冷的天不進屋,在院子裏做啥。」
就在這時間,趙春生從院子門口進來了,他往鎮子裏的酒樓送東西去了,這是剛回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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