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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七六號，沐湮，輪到你投胎了！」鬼差的話帶來一陣寒流。

    所有仰慕沐湮的小鬼們都如喪考妣一般，可憐兮兮地看着沐湮，有一兩個甚至拉着沐湮的袖子。

    沐湮微微抬首「嗯」漫不經心到了極點。

    也許是這口吻惹到了鬼差，只見最開始說話的那鬼差怒聲喝道：「還不給老鬼我滾起來！」

    不等沐湮有所反應，另外一個鬼差就是一個錘子砸向他，然後諂媚地沖沐湮說道：「沐姑娘請，沐姑娘這邊請！」

    沐湮不在意地起身。

    「不就是一個魂魄麼，師父你幹嘛打我那麼狠。」

    「你知道什麼，這人可是厲鬼中的……反正你知道惹不起就是了！當初她剛到地府的時候，那些惹了她的鬼差，最嚴重的幾個連魂魄都不能轉世就魂飛魄散，要不然你以為你是怎麼提拔上來的，還不是少了人。你就少在這裏耍你官大爺的威風，一邊去。」

    「是，是是……」

    沐湮聽到了心裏有些無奈，誰讓她剛剛死的時候確實怨氣比較重呢……

    不過臨死前她也撈足了本，將那些打着「牝雞司晨」旗號害她的謀逆分子全部給提前弄死，特別是自從小鬼那知道謀朝篡位之徒在幾年後被另外的人推翻，重新恢復周的國號並尊自己為武周皇帝後，她的心性早就蘇爽地平和下來。

    加上來地府後她一直是看書，如此修身養性三十年，性子養得慵懶不少，再大的戾氣都沒了。

    何況是她又是如此心胸寬廣的好人……

    思及此，沐湮忽然眉間輕蹙，就見一個鬼鬼祟祟溜到她身後的女鬼拿着一把蕩漾着浩然正氣的利劍衝過來，尖刻的嗓音吼：「昏君！暴君！不得好死！殺我全家滅我全族！不得好死！」

    沐湮輕聲說着：「昏君？若真是昏君，像你這樣美得人見人開的少女豈不是早被搶走了？」

    ——烏鴉嘴技能發動。

    下一秒只聽見「噗」一聲，那女鬼再沒發出過半點聲響，整個身軀變得更加透明，忽然渾身一炸，化為一縷煙輕輕滴飄走。

    竟是直接魂飛魄散！

    先前得罪了沐湮的鬼差哆嗦地倒退一步。

    「端茶倒水十年，倒是可惜了，」沐湮淡淡地開口，心裏也感慨着這烏鴉嘴技能配上那小鬼經常說的一些討好的話，居然會有如此奇效，可惜自己就要投胎了。

    不再多想，轉身，繼續向着投胎審判的台階走去。

    身後兩個鬼差面面相覷一眼。

    「啊！！！」一個鬼差突然悽厲地叫着。

    「怎麼了？」

    「那位上錯轉生台了！」

    「……」

    ******

    涼颼颼的冷風輕輕吹過，身體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冷？哆嗦？

    自從去了地府，這種感知情緒早就消失了才對。

    沐湮的睫毛微微顫動，睜開雙眸，入眼是一個四四方方極為高且簡陋的屋頂，六根原木拼成，原木之間一張張白色的蜘蛛網格外引人矚目，室內並不顯得昏暗，金色細碎的光線從那滿是窟窿的屋頂以及漏風的窗戶漏進來。

    房梁木上引下了許多繩，繩上吊了一些竹簍，有的裝着一些布匹，有的裝着一些陶陶罐罐，只有一個竹簍裏面裝着一些食物——灰餅，再看看周圍，不遠處有一口缺了幾個豁口的水缸，再遠點是一個木柴堆積的三角生火處，上面吊着一個土灰色的瓦罐，冒着白煙，聽那咕嚕咕嚕的聲音應該是在煮些什麼。

    沐湮微微蹙眉，莫非她投胎到貧農家？

    等等，投胎的話不應該是忘卻記憶了麼，為何她如今還記得上一輩的一切……

    是了，猶記得在等候孟婆湯的時候，一個不知從何處躥過來的魂魄將她給擠進了一個漩渦裏面，莫非，這就是那個小鬼曾經用羨慕的語氣說過的穿越？或者說是借屍還魂？

    沐湮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又白又嫩又小，只不過多了幾道口子，看得出是剛開始吃苦頭不久。衣袖是土黃色的粗布衣褲，中間繫着黑色腰帶，黑灰色的褲腿上有一雙黑色的小靴子，圓頭的繡鞋。

    摸了一下骨齡，大約是六七歲的樣子。

    咦？

    這骨頭的手感，以及手腕內側有些凸起的紅色櫻桃胎記，怎麼，怎麼和自己的上輩子的身體一模一樣？

    饒是再淡定的沐湮，此時也有些懵。

    下意識地走向那口水缸，幸好水缸並不高，屋內陽光也足，能照出她的臉。

    整齊的齊劉海，扎着兩個羊角辮，卷翹的睫毛下是一雙圓滾滾的雙眸，翹鼻尖，櫻桃唇，臉上雖然塗抹了一些黑灰遮掩，顯得有些雌雄莫辯。但也讓沐湮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就是她七八歲的模樣，連右眼下眼角的淚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樣了。

    若不是自她記事起，差不多三歲就已經被賣入宮中當宮女，只怕沐湮都會誤會自己是不是重生了。

    正當沐湮有些心神不寧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略顯急促地走路聲。

    「妹妹，妹妹醒來了？妹妹終於醒來了嗎？！」一個略顯清亮的男娃娃童音響起。

    沐湮偏頭看去，那是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少年，臉上帶點嬰兒肥，長得虎頭虎腦的，眼眸是滿滿的清澈的驚喜，皮膚細膩，就是四肢有些髒，衣服絕對是難得的好綢緞，只不過上面滿是灰塵與污漬，瞧着就想是落難的公子哥。

    「妹妹，我找了好些蘑菇呢！等娘親回來一起吃，」那男娃娃看到沐湮醒來，很是高興地撓了撓後腦勺，然後就將背上的背簍給倒出來。

    有腦袋被砸得稀巴爛的小雞，也有渾身爛成肉醬的蛇以及一些野果蘑菇。

    這個景象，略微的殘忍。

    「哇！妹妹好勇敢呢，今日沒有哭，」男娃娃沖沐湮大咧咧地豎起大拇指，眼底滿滿的真摯。

    沐湮嘴角一抽，憑藉她多年的看人功底，只怕這男娃屬於身強力壯的猛將型，換句話說，就是腦袋比較簡單的憨厚武人。只怕他往日裏處理野味，都是將這腦漿都被砸出來的慘烈生物帶過來，尋常小女娃看到了不哭才怪呢。

    不過皇帝當久的人，最喜歡的正是這種沒什麼心機又身強力壯的類型，一句話，好用！

    沐湮很給面子的慢條斯理地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