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妙虹曾無數次臨摹過她十七歲時樣子,染着金色的短髮穿着各種非主流乞丐服,經常和一群男女生蹲着廁所里,教室走道里夾着根煙,隨意把女同學摁倒在地上牆上扇耳光,只要不聽她的話不順她心意。
那樣的木川,鍾妙虹從來沒想過會跟她有交集,然而僅僅就因為她們無聊,想找刺激,就把無辜的自己牽扯到其中。
木川的手指細長有力,那天被她扇了很多耳光,鍾妙虹回學校後曾一度失聰。後來聽說她高中沒有畢業就離開了,跟着她媽媽去了日本,富士株式會社董事長就是她爸爸,木川的事情在同學中傳的神乎其神。
今晚終於在時隔七年後見到她,這個女人甫一出現身上帶着那種危險的氣息,讓她周身神經細胞緊繃。鍾妙虹下意識的回頭尋找周暮琛的身影,但是沒有看到他,被他保護了一晚上,終是要獨自面對的。只是穿着這一身華服,沒有軍刀在手帶來的安全感,讓她覺得莫名的緊張。
其實木川並沒有認出來她,或者說根本沒有記得她這號人,只是在聽到張晚燈在叫鍾妙虹這三個字的時候,下意識的朝她看了幾眼。然後認出來她就是陪在周暮琛身邊的那個女人,而今晚周暮琛帶着她出盡了風頭,開着幻影入場汽艇接待,尤其是她今晚這身裝扮,更讓木川覺得很為生厭,她是如此的討厭,比她優秀的女人。
尤其是剛剛發生了件讓她極為不爽的事情,她需要發泄一下心情。
於是,便來到了鍾妙虹和張晚燈的桌子旁邊,大喇喇的坐下來,端起桌子上的一杯紅酒,敲了敲她面前的碟子說,「周暮琛的小女友?」
鍾妙虹緊攥住手中的玻璃杯,沒有開口。
張晚燈並不認識她,只是看到鍾妙虹臉色不對,莫名的看着兩個人對峙。
木川貞子繼續說,「我勸你離周暮琛遠一點,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可是很不開心,畢竟他是我看上的男人。」
&川紅。」鍾妙虹沒有理會她的話,定睛對着她投射過來的眼神,叫出她在學校時候的名字。
她微微一愣,很多年沒有人叫他這個名字了。她想不到回中國後還有同學能記起她的名字,可自己對面前的這個女人除了是周暮琛的玩伴以外毫無印象。
這時馬素素趕了過來,看到兩人終於坐到了一起,並且周暮琛沒在她身邊,她開心極了。然後附在木川貞子耳畔說了幾句話。
而張晚燈看情況不對,拉拉鍾妙虹衣袖示意她離開。可她卻紋絲不動,她倒要看看時隔多年,當日那個不良少女會變成何種德行。
木川本是疑惑的神色,聽馬素素說完以後茅塞頓開,眼神更是輕蔑,不屑道,「原來是她啊,那個神經病!」
神經病?拜她們所賜自己的確「發瘋」了很久。鍾妙虹不覺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原來你還記得我,這麼多年沒見。」
&還以為是誰呢,」木川毫不掩飾的大笑,將杯中的酒吞下肚腹說,「周暮琛肯定不知道吧,你是個神經病,哦!真可憐啊,穿着這一身偽劣名牌,攀附有錢人,可你這種人骨子裏就是個...…」
鍾妙虹看着對面那個惡毒如從前的女人,不男不女的人,如果此時她說中有一把刀,她想自己毫不猶豫的會刺到她那張口出惡言的嘴臉,可她竟然冷靜的聽她說完。
還喝了一碗侍者遞過來的湯,味道不錯有點腥味,侍者在她耳邊介紹道,「這是用眼鏡蛇熬成的湯,清熱解暑去肝火。」
這清冷的十一月不需要解暑,她肝火倒是一大把。
木川見鍾妙虹並不搭腔,更是沒把她放在眼裏,欺身靠近她冷聲道,「我警告你,離周暮琛遠一點,既然你知道我是誰,你該知道我生氣會有什麼後果。」
鍾妙虹輕笑,簡直比噁心給他媽開門還要可笑,周暮琛怎麼會給這種人攪合在一起了,還什麼未婚妻。
她回敬道,「木川紅,你看這條毒蛇它生前張牙舞爪的,一定以為可以咬死捉住他的人,後來卻變成了盤中餐,還很美味。」
&呵,嘴巴還挺硬的。」
&條蛇的死相一定很難看,」她咬着牙一字一頓說,「毒蛇生來就是這個下場。」
毫無預兆的木川貞子突然把手中的玻璃杯摔在她的面前,玻璃碰撞大理石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碎片濺在鍾妙虹的面前。木川站起來絲毫不顧忌附近的人向他們頭過來的目光,一腳踏在她旁邊的空凳子上,冷冷的說道,「嘴夠賤的,你是不是還想嘗嘗被扇耳光的滋味。」
可惜她的手還沒有伸到鍾妙虹面前,就被一個男人的手鉗住。
馬素素抬眼一看心中暗罵道,又是陳輝這個狗!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魅力勾搭了周暮琛,還有陳輝這種狗為時刻為保護着她,她絲毫忘記了自己也是蹲守在木川旁邊的一條狗。
這木川貞子倒也不是吃素的,她畢竟是練了那麼多年的空手道,手被陳輝鉗住她大為光火, 沒有收回手,變掌為拳和陳輝交起手來,陳輝是什麼人,他只看到鍾妙虹被個不男不女的人給欺負了,雖然有點暗暗吃醋她整晚陪着周暮琛,到底自己選擇了交付出感情,那麼保護她就是他的責任,哪怕只是朋友。
出手都是帶着發泄的酒意,他暢快淋漓的跟她過了幾招,雖然為了避免更大的動靜,他有意利用洪家拳中的近身法與她面對面幾乎是貼着對方的身體出招,但還是吸引了一大批圍觀者。
此時已經是接近十點,喧鬧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音樂也變得舒緩,認識新朋友或者找到熟人,都開始進入交際社交中了。
好在周暮琛及時趕過來,出手制止了他。
將兩個人分開以後,他還客客氣氣的跟木川貞子道歉,「木川小姐,真是不好意思,這是我朋友可能是喝醉了。」
陳輝卻不領情的冷哼一聲,走到鍾妙虹旁邊說,「我們先離開吧?」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含糊說,「等下吧。」
&切都是誤會,還望木川小姐不要介意,改天我一定會約個時間跟你好好的聊聊。」他不動聲色的提高聲音對木川貞子說,卻字字是警告。
鍾妙虹卻以為他是心平氣和的和木川貞子聊天,心頭大為失望,到底不是他的事情,甚至連陳輝都不如,至少他還會為自己出手。而周暮琛卻連這個女人都不願意得罪。
想罷她追向離去的陳輝,卻被周暮琛給攔腰摟住了,她生氣的掰開他的手指,又犯起了倔強來。可在木川看來,完全是兩人當着她的面**,對她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她沒來得及跳腳,另外一聲尖叫從船艙外面隔着窗子傳進來,「啊-----死人了!救命啊!」
那是一個女生的是變了腔的尖叫聲,打亂此時祥和的氣氛,刺破五光十色的夜空。木川臉色一變,回頭看了馬素素一眼,兩人眼神交換趁着鍾妙虹和周暮琛爭執,藉機溜走。
今夜的眺望號註定要成為頭條,可這富貴中卻伴隨着血腥。
伴隨着那聲慘叫,船艙內幾秒安靜以後,突然就炸開了鍋,騷動的人群尋找着聲音的來源,順着警察和保安朝奔去的方向可以看出來,是公共洗手間裏出事了。
場內的負責人安撫着眾人的情緒,主樂隊配合着,奏起來激情四射的《歡樂頌》,試圖將人們的情緒引領到開始時的情形。然後也確實起到了作用,隨着主辦方派人到舞池跳起了**勁爆的舞蹈,人們的視線很快被帶回來,一片歌舞昇平。
他們中間的大部分都是聰明人,本着事不關己的態度裝作沒發生什麼,只是在私下裏竊竊私語,懷着好奇心等待着明天的新聞。
周慕琛正準備帶着鍾妙虹離開,卻接到了蘇葵之打來的電話,告知他那個發現死者的女生正是嵐嵐,她已經嚇傻了,需要人來安撫她。
鍾妙虹這才想起來,今晚一直跟周慕琛在一起,而後又是張晚燈又是木川貞子那個女人,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她確實把嵐嵐給遺忘了,她以為李尋歡把她安排的很好。
顧不得跟周慕琛鬧彆扭,兩個人快步走過去,蘇葵之正抱着嚇的說不出來話的嵐嵐出來,她身上有很多血,蘇葵之脫下來自己的警服給她包上,離開人群。然後蘇葵之簡單的說,「她被刺中了,幸虧我及時趕到,死者是我追蹤的那個嫌疑犯。」
周慕琛叫人找來汽艇,送嵐嵐去醫院,她的手一直在緊緊抓住蘇葵之的手不放,他便跟着一起去了。
上船的時候,鍾妙虹攔住了跟來的周慕琛,她已從自己的情緒走了出來。「你還有事情忙,回去吧。」
他倒是沒有勉強,只說有情況及時通知他,便任由他們坐汽艇離開了,待她走時,沒忘了脫下來自己的外套給她穿上,海面上風很大。
周慕琛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先要找的人便是周正輝,有些事情總是需要解決的,周正輝這個老狐狸算準了一切,就等着他出招,可周慕琛沒有興趣跟他玩下去。
周正輝的包間裏,他剛剛把陳輝訓斥了一頓,木川貞子是他的重要客人,陳輝這沒腦子的東西竟然當面跟着她打起來,讓周正輝十分的不滿意。
黑着臉的周慕琛突然推門而入,陳輝看了他一眼然後便離開了,留下兩個人在房間裏。周慕琛沒有跟他廢話,開門見山問他,「你到底想要什麼?」
他卻不慌不忙的站起來,給周慕琛倒了一杯酒說,「真是可惜了,木川小姐剛剛離開,要不然你們就可以好好的聊聊。」
周慕琛點燃一根煙,猛抽了幾口吐出煙圈來,接過酒杯說,「阜陽集團是不是要破產了,你這麼急於跟富士株式會社勾結在一起。」
*****
醫院裏。
嵐嵐終於醒了過來,但她卻什麼也不肯說。她腹部被刺中一刀,據蘇葵之說他當時正好去衛生間方便,然後聽到有人呼救便闖進了女衛生間,然而只看到了受了驚嚇的嵐嵐,以及被人一槍斃命的嫌疑犯。
蘇葵之坐在她床邊,不斷循循善誘的撫慰她,希望她能說出當時的情景,可無論他怎麼說,嵐嵐始終一言不發。
鍾妙虹給媽媽報了平安後,一直守在她床邊。嵐嵐那蒼白的臉色和無助的眼神,像一隻小兔子躲在被窩裏不肯出來,讓她想起來當年的自己,她心中湧起強烈的自責。
是她把嵐嵐帶進來的,然而卻把她丟給李尋歡這種不靠譜的人,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鍾妙虹勸蘇葵之暫時離開,不要再逼問她了,看這情形並不適合錄口供。蘇葵之只好留了電話號碼給她們,叫嵐嵐想起來什麼及時給他聯繫。
嵐嵐卻在他離開的時候叫住了他,蒼白的臉上有一絲緋紅,輕聲問他,「蘇隊長,我老師她還好嗎?」
&好,一切都是誤會,她已經回家了吧。」
&她無力的答了一聲,閉上了着眼睛。
待蘇葵之離開後,鍾妙虹坐在床邊苦惱的毫無頭緒,很想給周慕琛打個電話,問問他是否知道什麼內幕,又想想自己適才無理取鬧跟他生氣,便不好意思開口。
不過周慕琛很快就來了,他順道給鍾妙虹買了套便裝和雙舒服的鞋子,她自然是裝作忘了船上發生的事情,換上他買來的衣服,感覺舒服多了。
由於擔憂嵐嵐因為受到驚嚇做噩夢,她拒絕了周慕琛請護工的想法,堅持要自己陪她。握着嵐嵐的手,直到她漸漸睡着了。
周慕琛也把她叫了出去。
月亮不知何時隱去,夜空變得陰沉沉壓向人間,大圓柱路燈光芒顯得微弱,壓抑的如同她心頭難以卸開的重擔。
她靠着跟柱子站着,跟他保持距離。周慕琛掐着一根未點燃的煙,問她,「在船上為什麼生氣了?」
「……」
&川貞子,我認識她大概一個多月了。」周慕琛斟酌着開口,「之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在暗中調查她,畢竟她不是你熟悉的馬素素,接近她對你來說很危險。」
「……她是你的客戶,」鍾妙虹心中才不相信,事情像他說的這麼簡單。
「……,」有些話他不能說出口,譬如他周正輝之類的事情,他該如何解釋?只左顧言他,「死者是蘇葵之追的嫌疑犯,他應該是暴露了之後,被他的同夥殺了,可以近射程用槍悄無聲息的殺了他,事情越來越明朗了。」
&有監控什麼的?」她擔憂的說,「可憐的嵐嵐受到了驚嚇,只有等她願意開口說了。」
&應該不會說的,從她沒有非兇手滅口來看,這一刀是給她的警告,兇手似乎並不害怕她會說出來,甚至可能是他們還認識。」
聽他這麼一說,鍾妙虹覺得很有道理。畢竟那個嫌疑犯和楊雪蘭熟識,而她就是整件事情的關鍵,似乎大大小小的事情連在一起,都跟她脫離不了干係。不過這已經是警察的事情了,她眼下更關心的是木川紅,木川貞子,她不是那種會道歉的女人。
雖然鍾妙虹知道自己生他的氣,似乎是無理取鬧的,可她就是覺得圍繞周慕琛身上那些神秘氣息,讓她惴惴不安,她甚至對他絲毫都不了解。
一分鐘的沉默以後,周慕琛朝她伸出手,「她縱然是我的客戶,可你是我愛的女人愛的女人,不過現在還不是跟她正面衝突的時候,相信我會保護好你的。」
他的手掌在走廊上投下一個大大的陰影,被搖曳的燈光拉長,他就那樣站在對面,沉吟不語面含他特有的柔情望着她,如夢如幻不真實。
相信,這兩個簡單的字,是很多人一生都學不會的功課,相信男人的話,更是一場看不到勝算的賭約。
鍾妙虹被他摟在懷中,身體有點僵硬,她只覺一片迷茫,如這無邊無際的夜空,隨即又覺得可笑,此時的她多麼不自量力,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周慕琛嘆息一聲將她的頭按在胸口,他何嘗不知道她心裏的想法,只是很多的事情解釋起來更亂,索性不如不說,總歸她已是誤解。他深知女人們大多數時候,需要的不是男人拼命的解釋,一個長吻和深情的擁抱才是治療的良方。
而她,明顯的很吃這一套。感覺他的手臂收攏臉越靠越近,鍾妙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抗拒着推開周慕琛,明知是徒勞的。
&沒刷牙吶…抗議變成了嬌嗔被他封在口中,她也是對自己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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