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和駱伯伯的關係,這個對自己父親不太感冒的干舅舅,首次對我表現了自己的關心。平時我跟着駱伯伯的時候,他是很少和我說話的。我自然有些驚訝和好奇,他居然問我是在外家過年,還是留在他這邊過年。當然,他也毫不忌諱的告訴了我,家裏就只有他和駱亭在,其餘人都去省城了。
要說最大的感受,這個時候我首次感覺到他語氣里的蕭索,這當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其實他的年齡比我大很多,甚至大過我的舅舅唐百雷,平時我們自然很少有說話的機會。他應該經常見到我,我也偶爾會關注他一下,但是都不是刻意的去對對方用心了解。
說起來這種關係,我們還是比較親近的乾親。這個時候鄉里人對於這種關係很看重,不但平時來往親密,就是有紅白喜事的時候,也是當成真正親屬排行的。雖然我和駱鷹的這層關係隔着了一點,但是他和我媽媽的同輩,按說算是很親的關係,所以我自然潛意識對他親近幾分。
當然對於他的邀請,我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的,趕忙表示了自己的謝意。其實駱鷹的心情看起來還是極好的,看着我沒有留下來的意思,他也沒有矯情的意思,便送我到了義莊門口來。
我本想着有些不好意思,因為畢竟平時可沒有過這樣的待遇。他那連駱伯伯都罵的臭脾氣,是誰都不會給好臉色的。就在我心裏忐忑計較的時候,他卻一邊發聲囑咐我說:「老爺子平時眼界高,這些年多少人求上門來。不說教人正骨術和練太極了,就是對人顯露幾手把式,都是從未有在人前有過的。不過你還在上學,他肯教你你倒是要好好用心學了!」
聽到他忽然這麼說,雖然平時駱伯伯從來沒有對人提過,我想着他是早已經猜到了。不然從小在這裏長大的駱鷹,什麼時候見過自己父親留人這麼住過。其實他心裏還有很多想法,包括對唐玉寶的,但是這個時候我沒有想到,也根本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
不過聽到他這種並不俗套的關心的話,我還是謹慎的點頭應着,然後微微欠身對他真誠的行了個禮,壯者膽子說道:「我以前膽子很小的,但是因為這些時候跟着學習的緣故,倒是膽子大了很多。不過我比較愚鈍,一直都怕自己學的太慢,學不好這些東西丟臉!」
聽到我的話駱鷹似乎有些驚訝,看着我眼神有些羞澀不好意思的感激,他沒有馬上接話,而是居然背負着手看着門前的竹子。我看到他這個神態忽然有些恍然,這不就是駱伯伯平時的習慣嗎?我不知道駱鷹自己有沒有注意到,但是我也沒有傻到點破說出來的意思。
可能感覺到我看着他,駱鷹回過神來微微的點頭:「以前倒是聽過人家說你膽小!難為你在這裏添油這麼久了。不過老爺子這些東西糟粕精華都有的,我想你以後會逐漸明白。這些年家裏人沒有跟着他學,一來是他的脾氣我們受不了,二來他可是真正說過我們笨的了,他能夠答應持節公來教你,肯定是看中你的優點,這點你倒是不用擔心!」
這個時候我和駱鷹的聊天,其實比這些年來我們說的話都多。我也從他的嘴裏知道了,駱伯伯平時不是不教家裏人這些本事,而是他和這些孩子有着一定的代溝。可能孩子們也在懂事的年齡排斥這些東西,或者是過了最好學習的年齡,反正他的幾個孩子好像沒有學他本事的。
我知道駱鷹肯定是學過一些東西的,但是應該都不是駱伯伯本事的精華,或者說只是其中的一些小道。我甚至聽人說過,當初駱鷹認我外婆做乾媽,就是因為要跟着我外公虎勝公學習正骨術,和駱伯伯一決高下。最後駱鷹在我外公那裏究竟學到多少東西,沒有人知道具體的結果,但是他最終成了我的干舅舅。
如今對於駱伯伯和我的關係,我雖然不明白具體的原因,但是我也相信駱鷹比我看得清。雖然不知道駱伯伯會不會對他說這些細節,但是可以估計到駱鷹知道的並不多。至於駱伯伯他是不是看中我爺爺的才華,除了當事人旁人無法知曉。不過他肯定是看到我的某一點喜歡,不然他怎麼會突然答應教授我,甚至不惜讓我利用唐玉寶來加速練功。
這個時候市面上沒有那麼多的武俠傳奇,也沒有那麼多的古怪奇遇,甚至我都沒有認為利用唐玉寶是不對的。按照駱伯伯說的是很有道理的,因為我不知道怎麼聯繫運氣行功,但是有了這種古怪的方式,恰好可以利用兩個人身中的陰陽蠱而互補。既不會傷害到對方的根本,又可以幫助我成功,在這個時候是何樂而不為?
當然我的心裏其實根本不知道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會傷人。但是駱伯伯警戒過我,說如果不能好好利用這種方法,而一味的去放縱的話,只會令我走向毀滅。我當然記得駱伯伯的這番話,甚至對當時的情節記憶猶新,可是我這個年齡確實很難自控。
滿以為駱伯伯不會掌握我的這種小心態,可是從他留給我的信里,其實我已經發現了他的這種隱隱的警告。此前我也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妥,甚至還對自己的小聰明有些沾沾自喜,這個時候我有些渾身冒汗。即使駱鷹的話令我心思稍微的分神了一些,也對駱伯伯的這種執着而感動,也為他的洞察秋毫更加自省。
當然我也隱隱想過,他這麼着急希望我學這些東西,肯定是他有什麼想法,或者他遇到了什麼事情!不然按照我從別人嘴裏聽到對他的了解,這可是一個不假辭顏色的人。聽到駱鷹再次提到這件事情,我心裏似乎更加清醒了一些,恭敬的應着了他。
然後我便告訴他可能過年就不來這邊,到了初一再來拜年了。這點駱鷹倒是沒有在多問,囑咐我收好駱伯伯給我留的那個小袋子,看着我走到那個小山坡他才進義莊裏去。
永蕙把被褥洗好晾好了,我回到弘政堂老屋的時候,她已經回去家裏了。我雖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是也知道要過年了,她家裏零碎的事情可不少。何況今年老令婆在她家過年,自然準備要比往年足一些。
我進屋的時候,看到蓮花倒是在廚房裏忙和着,她看到我還主動打招呼了,似乎知道我的情形,笑着問我過年在誰家。自從二十九爺去世後,她家裏倒是安靜了一陣。加上唐殿風家裏出了檔子事,這後院住着的人家好像冷清了很多。聽人嘮叨說每晚後半夜的時候,後院都有些動靜,嚇得諸如蓮花和我嬸嬸小雨這些新堂客,都早早就會睡覺。
加上我挺長一段時間在蘭花灣那邊,這段時間她倒是第一次看到我。我看着她笑盈盈的樣子,知道她哪壺不開提哪壺,心裏雖然有些難過,但是也沒有馬上回答她。不過我嬸嬸小雨恰好在家,可能聽到了蓮花的聲音,居然也走了過來。張口便說:「我們在家過年,虎勝公離得這麼近,哪會讓他沒有地方去!」她含笑對着蓮花說道:「做了這麼多好吃的,難不成是想讓小河在你家過年啊!」
「那可是感情好!」蓮花一邊忙着手裏,一邊樂呵呵的笑道:「巴結了小河,良園哥哥回來了,一高興把我大哥介紹到鋼鐵廠去,哪怕是做零工那也好了!」
「喲,你大哥還用介紹做零工,街里隨便干點什麼不就成了?」我嬸嬸小雨似乎一臉驚訝的看着蓮花,看到蓮花臉色一僵,她卻好像沒有看到一樣,一邊朝我走過來,一邊繼續說道:「你們街頭市面長大的人家,哪裏會用的着我們家大哥,說出來也不怕笑話,寒蟬我們家小河了不成,到時候小孩子還當真了!」她咯咯的樂道。
「喲喲,瞧瞧你這張破嘴啊!」蓮花笑着掩飾自己的尷尬,低頭做着手裏的活計,看似無意的繼續說道:「上半年人家給我大哥介紹了門親,人家就說着天天閒着不幹活,守着那幾間破房子能活一世啊!所以我這不是擔心嗎?良園大哥見多識廣,路子又寬的很,指不定他有個心思,我那大哥也就有些希望了!」
聽着她們絮絮叨叨,我本不想理會。因為蓮花那大哥我是知道的,人家說他小時候在大河裏遇到過落水鬼,後來人救上來之後,整天就神神叨叨的。很多人都說他撞鬼了,有人說他天生智力有限,還算是遺傳方面的。蓮花一家自然不肯承認,但是到了適婚的年齡,女方看過之後都推脫了去。
我以前也隱隱聽蓮花對我媽媽提過,希望我父親可以幫忙,因為那時候父親在鋼鐵廠還能說上幾句話,想必後來是沒有了下文。這個時候聽到蓮花這麼說,雖然不知道她是不是善意,但是對她的看法無疑卻是降低了幾分。看到嬸嬸過來,便只好站在了那裏等待。
嬸嬸沒有別的話,自然是問我過年和他們一起行不行。對於她的問話,我心裏有些感動,但是也沒有說出原因,而是低低的問了句:「我問問外公他們好嗎?」當然我其實很少和外公說話,甚至都很少去外公家,但是想到和叔叔嬸嬸兩個人過年,我便只好搬出來了。
「也好的!」嬸嬸似乎只是客套,看到我沒有馬上答應,便又湊到蓮花那邊去了。她們兩個人平時看起來不錯,鄉里人嘴巴扯飛,對於一般的事情不會計較。
看到她們低聲聊着,我沒有了興趣,直接開門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