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夜晚,繁星點點。筆@趣@閣。。info濃郁的夜色浸染着京城。榮國府中燈火點點。今天下午,賈環在賈母上房處的反擊,如同一顆小當量的炸彈爆炸,衝擊着賈府各人的心靈。種種矛盾、想法浮現。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賈環和賴家之間的矛盾在不斷的激化。而賈環和賴家的矛盾,實際上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看做是賈環對賈母權威的挑戰。那麼,身處在賈府這個棋盤中的人們就將要如何選擇,確定自己的立場呢?
在這個主要矛盾下,還有一些細微的衝突、想法:寶玉和黛玉之間的慪氣;寶玉和寶釵、迎、探、惜幾人的隔閡;王熙鳳和賈璉夫妻感情不睦;賈赦、邢夫人對賈母偏心的不滿;政老爹萬事不管的清閒;王夫人內心最深處渴望得到賈府大權;薛姨媽此時的舉棋不定,猶豫不決;李紈暗中的擔憂;晴雯心裏向賈環傾斜等等。
以這些或明或暗的矛盾、衝突、想法為經緯,勾勒出賈府內一副巨大的原生態畫卷,如同人生百態的浮世繪。毫無疑問,此時這幅畫卷中引入注目的一筆就是賈環與賴家的衝突。
賈府眾人都在關注這件事的進展、結果….
寂靜的夜色中,賈環剛剛打發走來給他送謝禮的寶珠,在書房中奮筆疾書,準備預案。
當前和賴家的衝突,不過是他龐大的「自救計劃」中的一個極其細小的環節。是他,改造賈府的第一步。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在今年年中,族學管事培訓班一期完成後,才有可能干預賈府的管理事務。但,他們忽略了一點,建立管事培訓班第一個意義:是給賈府內外管事一個投靠他的渠道。
賈環自年後開始甄別培訓班裏的學生父母的人際關係,此時已經接近完成。
月色的清輝落在少年稚嫩、沉靜、堅毅的臉龐上。毛筆書寫聲,輕輕作響。
…
第二天上午十點許,賈環剛派了錢槐去東莊鎮上送信,賈赦派了小廝鴻兒請賈環到賈府東路的一處偏廳中見面。
偏廳中,陳列精緻。面東的牆壁上掛着一幅山水畫。賈赦坐在畫下的主位中,悠閒的喝着茶,心思難猜。
賈環進門後,從容的行禮,「見過大伯。」以前都是他來找賈赦商量事情。這是賈赦第一次主動找他來商量。商量什麼,他心知肚明。
賈赦露出笑容,「環哥兒來了。坐吧。」吩咐小廝上了茶,問道:「聽說,老太太許你查賴大?有沒有興趣與我合作?」說着話,眼睛盯着賈環,眼神有些渴望、急躁。
他早聽賈環提過:賴家很富裕。他預估絕對有不下五萬兩銀子的家底。他雖說在雍治9年收過賴大的保證金,在雍治十年責罰過賴升。但,賴家家底的大頭,他還沒有吃到。現在機會來了。
賈環微笑着坐下來,道:「當然要和大伯合作。清除我們賈家的碩鼠,怎麼能少了大伯?」他要扳倒賈母照着的賴家,確實必須要賈赦的配合。
賈赦歡喜的拍着桌子,道:「好!環哥兒,我果然沒看錯你。這一次我們三七分賬!
賈環看着利慾薰心、一臉貪婪的賈赦,心中頗有點無語。大伯,貌似我才是佔着主動的一方吧!
扳倒賴家,獲取賈府部分管理權限是主要目標。搜刮賴家的家底是附帶目標。賈環在賈母面前說的是要將貪--污款充公,但這並不表明他對賴家的家產沒想法。他沒那麼高尚。辛苦一場,就為了讓賈家公庫中的銀子多起來。但吃相不會像賈赦那麼難看。
賈環對賈赦的分配方式有異議。將他做晚整理出來的預案遞給賈赦,「大伯,我們先看一看合作方案。」這是迂迴的策略。
賈赦接過賈環手中一疊文本,帶起老花鏡慢慢的看起來。
時間流逝。賈環在賈赦這裏吃了午飯才離開。
…
三月初三下午,天晴微風。賈環拿到賈母查賴大許可的第三天。賈環帶着兩名小廝錢槐、胡小四,江興生等族學管事培訓班裏最出色的十名少年,外加賈琮、賈薔、賈芸等五名賈府子弟,一行十八人從族學出發,從東角門進到賈府內。
管事處位於東角門北面,是由幾間寬敞、明亮的屋舍組成的院落。屋舍俱是青磚琉璃瓦,飛檐廊柱,展現着賈府百年世族的底蘊、富貴風流。
賈璉早早的帶着小廝等在管事處里,正和賴大、林之孝、單大良、吳新登、張才一起喝茶。
管事處這裏的管家、管事、頭目等人在昨天全部都接到通知:今天下午環三爺要過來查賬。這樣的場合,誰敢不在場?一個黑鍋推過來,想不背上都難。
賈璉一身錦袍,富貴公子裝束,坐在正廳中喝着茶。
底下幾名交好的管事、頭目紛紛求道:「二爺,我等往日盡心盡力的為府里做事,不敢怠慢。今天三爺查賬,還望二爺幫忙說幾句好話。」
賈璉安撫道:「能有你們什麼事?我知道。」
管事、頭目們道:「二爺高義。」
賈璉笑一笑,看了好整以暇的賴大一眼。心裏搖頭。他前天在外面鬼混,回來才知道府里出了事:賈環要查賴大。這是矛盾激化的表現。其實,就他心裏來說,他現在才懶的管這事。與他何干?
賈環得叔父王子騰看中,要拿走賈府外事上的部分權力,他能有什麼辦法?壓不住的。至於查賴大,不過是要殺雞儆猴,免得日後「政令」不通。但他父親讓他今天過來看看。
而他從鳳姐兒口中得知,老太太怕是對賈環有想法。因為,老太太對賈環的策略是:好吃好喝的待遇,但不讓他過問府里的事情。如果賈環這次要把事情搞大,想把賴大整下去,老太太怕是要用手段壓賈環。畢竟,賴家是她的嫡系。她不會允許賴家倒下。
這怕就是賴大現在有恃無恐的原因。
賈璉心中一笑。他今天看戲就好,回頭去給他父親匯報。
賴大五十多歲的年紀,穿着藍衫,臉上皺褶很多,從容的喝着茶。他已經準備好了。
這時,外面一名小廝快步進來,「三爺來了。」
「嘩嘩」的一陣椅子拉到的聲音,所有人都站起來,準備迎着來查賬的賈環。
賴大看了看四周,心裏嘆口氣,這就是十一歲舉人的威懾力。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賈璉也沒坐着,緩緩的站起來。他說是賈環的璉二哥,但現在而言,已經處在下風。他並不願意為一點小事,給賈環留給不好的印象。
「三爺下午好。」
「見過三爺。」
「三爺來了。」
一連串帶着各種心情,但依舊是討好、急切的問安聲中,賈環一行人的身影出現在管事處的門口、接着是庭院,再就是大廳。賈環邁過門檻,走進來。身影給下午的陽光拖的很長。
他還是標準的讀書人打扮:頭戴黑色四方平定巾,一身藍色直裰,神情沉靜、從容。
賈璉主動的先開口,笑着道:「環兄弟來了。」
賈環拱手一禮,微笑道:「見過璉二哥。有許久沒見璉二哥了。」
賈璉招呼着賈環落座,笑道:「你正月十五之後就忙着族學裏的事情,我那好打擾你?倒是聽馮紫英說你賣皮蛋的事情了。哈哈。」
賈環笑着點點頭。
接着,便是賈琮、賈薔、賈芸幾人和賈璉打招呼。最後才是管實處的奴僕們和賈環說話。氣氛微微有些凝滯。三爺今天是帶着「尚方寶劍」來查大管家。大管家都可以查,他們這些小魚小蝦米不能查?誰不擔心,誰敢不敬着?
賈環伸手示意,「都坐吧!」
只有五個大管家敢坐,其他人都站在,見賈環看過來,都是賠笑着。
賈環不以為意,開門見山的道:「我在老太太面前舉報賴大貪--污公中的銀子,諸位有線索,現在就可以當眾交給我,一條線索一百兩銀子。」
廳中一陣安靜。
坐在賈璉、賈環下首的賴大再無法維持平靜,賈環一上來就說他貪--污,簡直是蠻不講理,壓着怒氣道:「三爺,沒有證據的話,請你不要亂說。我賴大為賈家效力的時候,那時還沒有你。」
賈環眼睛平靜的看着賴大,哂笑道:「工作時間越長。貪的銀子越多。」
賴大拍着椅子扶手站起來,怒道:「三爺,你不要血口噴人!老太太讓你來調查,我給你查,但是你要查不出什麼來,我看你怎麼給老太太交待。」
賈環鼓掌,「啪!啪!啪!」。廳中眾多管事、頭目噤若寒蟬。只聽得到賈環的鼓掌聲。
賈環冷笑道:「只許你賴大作威作福,不許我說你兩句?只許你拿府里的規矩來刁難我,不許我拿老太太的令箭來為難你?你賴爺爺的臉好大啊!錢誠,你出來說。」
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從人群中走出來。青衣小帽,白白胖胖的模樣。與錢槐相似。正是錢槐的父親錢誠,現在賈家銀庫上做事。歸二管家林之孝管。
廳中的管事、頭目都是倒吸了口涼氣:錢誠怎麼在這裏?這可是內部人員,很多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然而,現在在管事處這裏的基本都是管事、頭目這個級別。比如吳興登手下的管事戴良等。錢誠只是幹活的奴僕,級別進不了廳中。
其實原因很簡單,錢誠剛剛在院落門口等着,跟着賈環一行人進來的。
錢誠跪在地上,大聲道:「回三爺,東府珍大爺前年在棋盤街和隔壁汝陽侯的競爭,買了幾見綢緞鋪子,總計花費3000兩。今年春節前,蓉大爺賣這幾間鋪子只得了1200兩銀子。就我所知,前年原主林家只叫賣2000兩銀子。賴大和他兄弟賴升,在珍大爺手裏貪了1000兩銀子。」
「啊…」廳中一片譁然。這是猛料。
賴大一臉的懵逼。他其實已經做好準備,但這麼隱蔽的陳年舊事,錢誠怎麼知道的?
賈薔已經紅了眼,看着賴大。枉他一口一句賴爺爺。這的。連他大伯的錢都敢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