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一個不大的花圈,但是,如今卻早已不像是個花園了,雙方的人馬正在混亂的拚殺狠斗,只見刀光如練,刀鋒濺血,發自人們喉中的叱叫聲是那麼野悍與組厲,似是最原始的獸性完全從血管中並出,似是潛伏的殘酷根本一剎間茁長起來,人人的目光中透着血紅,個個的神色裏帶着狠惡,宛若他們已經遺忘了身外的一切,只有一個字在他們的心裏:殺!
三名黑衣大漢正狠拚着三名穿着雜色衣衫的壯漢,其中一個灰色短檔的漠子在瞬息間用他的三節棍砸到一名黑衣大漢的左脅上,在骨骼清脆的斷裂聲中,那黑衣大漢整個被摜摔了出去,他的兩個同伴正想上前施救,這邊,一個滿頭亂髮的大漢已一鐵飛了過去,正好將那兩個想去救援的敵人中個頭大的一名砸開了腦袋,腦漿與鮮血標起了半丈高!
時間是如此間不容髮,僅存的一個黑衣大漢猛然就地滾倒,手上的大砍刀飛也似的貼地急削,寒光猝閃,那個灰衣短檔的漢子一雙腳已齊踝被斬掉!
狂吼着,另一個黃衣角色跳了過來,揮動手中的「竹節鞭」往下狠砸,那名黑衣大漢慘笑如泣,猝然將大砍刀直掠上去竹節鞭砸碎了黑衣人的腦殼,而黑衣人的大砍刀也戮進了黃衣漢子的跨下,兩個人疊在一起,另一邊,卻又有兩個黑衫大漢朝剩下的這位滿頭亂髮的仁兄沖了來!
龍尊吾甫一落地,已揮刀斬翻了七名黑衣人,他目注着戰況在慘烈的演變,但是,又不知道那有這多敵人再度涌圍而上。
「嗤」的一聲,一把匕首刺進了一個反穿皮襖的漢子胸膛,那得手的黑衣人物狂笑着拔刀躍起。
尖叫着,六名雜色衣衫的彪形大漢正用亂刀猛劈四個黑衣角色,而不曉得來自何處,一隻亮銀梭剛好顫巍巍的插在一個紫袍大漢的背上……。
人影似是狂風中的落葉,那麼急亂的飄搖着,人的生命也變得那麼的不值,多少年來才成長的這般大,卻只在一剎便結束了,頂多只有一聲號叫,一聲悲呼,或是一串短促而不甘的呻吟來陪襯……。
那邊,叫魏孝的那個瘦高條,正舞着一雙鑌鐵拐狠拚兩個大狗熊似的黑衣壯漢,火光映着魏孝滿臉的汗水,而汗水卻浸盈在他臉上的深刻的皺紋里,他咬着牙,瞪着眼,一付恨不能生咬對方心肝的形像……。
在一方竹棚之下,長得都是圓團團,矮敦敦的苟望波與白崇賢兩人,率着二十多名手下,拼命圍攻着十五六名黑衣漢子,但是,對方的為首者卻是一個陰沉精悍的角色,他塊頭不大,一張白臉,五官整齊,手上一雙「問天短戟」使起來就像狂風暴雨,不僅狠辣,而詭異歹毒得緊,樊家幫這邊雖然人數上佔着優勢,卻也絲毫討不着便宜。
現在,約有二十多名黑衫角色奮不顧身的攻殺向龍尊吾,龍尊吾一面閃電般翻掠縱躍,一面游目四注,他在擔心鬼眼樊盛,而樊盛至今未見蹤影,不知道如今是個什麼情形?
一個黑衣大漢猛衝上來,搶中宮,進洪門,居然用險招欺身而入!
腳步微退,龍尊吾漫不經心的讓了出去,上身倏偏,又躲過了三柄來自左右的鬼頭刀,他有些茫然的朝四周投視着。
眼角中黑影微掠,兩名敵人斜剌里掩來,也是鬼頭刀,寒光閃閃的飛快切向龍尊吾的頭子!
身軀猝歪,阿眉刀驀然豎擋,「叮噹」撞響中,那兩個黑衣角色已虎口全裂的蹌踉退出,這一下,龍尊吾的心才收回來,他冷冷一笑,不待周遭的敵人再度湧上,倏然縱出五步,金燦燦的光輝如旭日東升,在烈芒閃映之下,四顆斗大頭顱已帶着四股熱血濺空而起!
一片驚嚎出自黑衫人的口中,不由自主的紛紛後退,龍尊吾猛一施展,阿眉刀作中鋒挺戮,又一名黑衫人被透胸穿過,帶着血跡的刀身在拔起的瞬息,幾乎分不出先後,「喀嚓」一聲再將另一個黑衣人劈成兩半自他胸前繡縷着的白色交叉斧頭的中間斬為兩半!
刀芒蹤舞着,像一條金龍,金屬的撞擊聲,雜亂得宛如天上落下的冰雹打着鐵皮屋頂,清脆而急劇,於是,便在這些聲音里,二十多名黑衫人已那麼迅速的栽倒了一大半!面具上精工雕鑲的條紋泛映着冷酷的光彩,赤發如火,龍尊吾在一口作氣的快刀斬龍中,再次宰殺了對方七人!
二十多名黑衣漢子如今只剩下三個了,他們原先圍攻着龍尊吾,因為龍尊吾小有傍騖,和他們周旋之際,也是輕描淡寫的並未着力,是而這些赤玉莊的角色以為對方不過爾爾,並未十分緊張,不料,卻只在一剎,這不及人們眨眼的一剎,龍尊吾方才正式展開了反擊,他們即已潰不成軍,一敗塗地了。
這一陣砍殺,赤玉莊的人物似是虎爪下的羔羊,根本連抵擋的能力也沒有,又遑論反擊了,僅存的三位仁兄不由心膽俱裂,個個都是面色如土,恨不能立即逃之夭夭……。
三人中,一個額下生着顆大黑痣的角色兩眼一股溜,猛一揚刀回頭就跑,另外兩人剛叫得一聲!
「你……你……。」
龍尊吾倏然彈射又返,幾乎沒有看見他的動作,那位拔腿開溜的仁兄已「哎喲」一聲向前摔了出去,背上,鮮血似泉涌般大量冒出。
動作是這麼的快,這麼狠,那漢子俯臥在那裏,四肢伸張,那模樣,便好似他原來就已仆倒在那裏了。
另兩個黑衣人帶着哭音的驚號着,手一軟,兩柄鬼頭刀已「嗆」一聲掉在地下,那兩張臉蛋兒,也全成了灰啦。
龍尊吾橫刀胸前,冷冷的盯視着眼前這個角色,緩緩地,他道:「男子漢,大丈大,寧可頭斷,也不能志屈,你們赤玉莊的曹老大h在平素就是如此調教你們的?在敵前做出此等模樣?」
兩個黑衣人大汗如注,卻俱皆呆若木雞,龍尊吾隱在面具後的眸子泛起一片深深的感喟,他一仰頭,淡淡地道:「走吧,你們,但卻不要再被我遇上。
」兩個人驀地打了個冷顫,他們這才醒悟過來,這才意識到已經在鬼門關上打了個圈子回來了……。
是那麼慌亂與惶恐,兩位仁兄一個動作,回身拔腿便跑,因為跑得太急,兩個人又撞在一起滾倒地下,他們連哼也沒有哼一聲,爬起來又奔了出去,那情景,狼狽得合了四個字:抱頭鼠竄。
龍尊吾無聲的嘆了口氣,手腕一抬一轉,「嗆」的輕響,阿眉刀已入了胸前的刀鞘,他略一沉吟,大步走向側面竹棚之下,那裏,苟望波與白崇賢正在拚着老命力博強敵。
一個黑衣大漢忽然發現了龍尊吾朝這邊接近,他愣了愣,忙叫道:「錢爺子,又有個吃生米的來了……」那白臉漢子鼻孔中冷冷一哼,短戟一抖突揚,划起一道半弧,俐落而又快捷的磕開了苟望波的單柄金瓜,左戟一翻,又硬生生的將白崇賢攻來的大號腰刀壓了下去,他「霍」的半側身,暴烈地道:「朋友,還有多少人不妨一起上吧!」
龍尊吾平靜的挺立不動,語聲如冰:「對付你,用不着如此大費周章。」
白臉漢子雙戟敲打勾刺,劇烈得有如山崩浪排,再度逼退了白、苟二人,他狂傲的道:「姓樊的手下不過如此,全是些稀鬆平淡的角色,除了胡吹瞎扯,沒有一點似個江湖漢子的地方!」
矮胖的苟望波大吼一聲,金瓜猛打急砸,揮舞得呼呼生風,白臉漢子又准又狠的連削帶打,電光石火般將對方攻勢全逼了回去,雙戟一叉一絞,幾乎又將斜攻的白崇賢腰刃絞出了手!
苟望波滿臉通紅,大汗淋漓,他一面奮力攻拒,邊大叫道:「我把你這滿口放屁的混帳東西活拆了,你他媽頂着一張狗嘴,淨說他媽的葷話!」
飛砍九刀,白崇賢也大吼道:「赤玉莊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龍潭虎穴,你們這些烏龜孫想給老子們舔腳底老子們還嫌他媽的舌頭粗哩!」
快捷而冷靜的展戟架攔,白臉漢子道:「一窩蛇鼠!」
苟望波狂吼着猛衝接近,金瓜上揚下砸,左掃右盪,出手便是十二,白臉漢子霍然如大風車般旋轉,雙戟抖起千百條光流,有如一輪閃射的烈芒交疊飛舞,空氣中猝然響起一陣悽厲的尖嘯,自另一邊靠近來的白崇賢見狀之下急忙後撤,口中同時大叫:「老苟快退!」
「退」字方才出口,苟望波卻已橫着摔倒地下,大腿上鮮血涌冒,金瓜也已脫手飛出,白臉漢子面色猙獰,冷笑着舉戟急插。
金芒有如極西的蛇電倏閃,「當」然震響中,白臉漢子已手腕發麻的被撞出了好幾步,他正瞠目不知這意外之襲來自何處,龍尊吾的聲音已那麼低沉而儒雅的傳了過來:「朋友,你不夠快!」
白臉漢子迅速側轉,一言不發,照面之間便揮戟急戮,雙戟才出,他已躍身而起,有如一頭大鳥般朝龍尊吾撲落!
左右倏幌,龍尊吾的身形似風擺荷葉般美妙卻又玄異的在原地搖動着,而在這快速的搖動中,十九刀已飛快的激掠斬去!
白臉漢子厲嘯出口,身軀在半空中側滾,雙戟交互勾戮,出手如風,兩方動作俱是快如閃電,只是瞬息,那白臉漢子已哼了一聲,「唰」的落下。
在白臉漢子的衣袖之間,裂開了一道半尺長短的縫口,只差一線便已傷着肌膚,他狠狠的盯視着龍尊吾,冷厲的道:「傷了雙雙人狼的朋友約莫就是你了?」
龍尊吾平靜的道:「你們消息倒快。」
白臉漢子嘴角抽動了一下,陰沉沉的道:「毛文山如今被你處置了?」
面具後的目光一寒,龍尊吾冷冷的道:「不錯,而且是處以凌遲之刑!」
退了半步,白臉漢子有些驚駭的叫:「你,你,好毒的手段!」
龍尊吾深沉地道:「如何?」
白臉漢子目光一轉,看見他的手下們自然和樊家幫的人馬在做殊死之斗,但情形卻已逐漸失利……。
慢慢垂下頭來,他的面色越發蒼白了:「雙雙人狼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在他們於赤玉莊作客之際你竟然下此毒手,更唆使樊盛拘禁我方派在大明城的人馬……。」
龍尊吉淡淡的道:「理由很簡單,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已!」
白臉漢子仍然低着頭,沉沉的道:「用這種殘忍手段,你也不怕武林中人齊心聲討?」
啞着嗓子一笑,龍尊吾道:「若是他們不問是非,不辯黑白便聲討於我,朋友,我姓龍的也只有豁出這條命周旋……。」
龍尊吾的語聲還留着一個尾韻,那白臉漢子卻突然脫弦之矢一樣快速的難以言喻的沖了過來,「問天短戟」在他車輪般的急旋之下舞起層層重重的寒光冷電,交織重疊,翻滾而來!
冷冷一笑,龍尊吾往例倏滾,反手便是狂風怒濤的九十三刀,急劇的撞擊之聲有如成串的花炮連放,緊密得沒有絲毫間隙,二人的身形在一合後又驀地分開,龍尊吾手中的阿眉刀方才一豎,目光注處,已不由暗中一驚。
白臉漢子的臉孔在此刻已是更加慘白,那種慘白,白的已不似一個人的面孔所應該有的顏色,白的不帶一丁點其他的雜彩,幾乎近似有些透明了。
龍尊吾迅速在腦海中搜索着自已所知的,關於此等情形的特殊武功種類,於是,他極快的想了起來,又極快的退後三步,是的,恩師金羅漢冷游雲曾經說過,這是一種屬於陰毒類的內家奇功,「九玄氣」,習練這種險惡之氣的人,必須童身未破,有充沛的精力,耐苦的恆心,自孩童的時候開始便赤身在寒冰凍雪之中打坐練氣,吸取冰雪裏的至寒之精,逾十年,則擇一深藏地底的陰濕地窖,每日坐六個時辰的吐納功夫,在此期間,用一種稟性至為陰寒的「月露草」熬煮成汁遍擦全身,並服食深海中一種極為罕見的「冰芝」,如此一直經過三年,始算有成,一待運起此功,不僅身如堅冰,更兼奇寒之氣,此氣透入人身,輕則令人麻痹失靈,重則使敵血液凝固,肺俯凍結,而最難防者,猶在施展此功之際,無須以掌力而為,便是腳踢身撞,肌膚相接,亦可奏功,是以龍尊吾思起之下,便立即拉開距離。
白臉漢子悽厲的狂笑回身,雙戟展揮如瑞雪飄飄,如群山崩散,如海濤排空,那麼綿密,那麼兇猛,又那麼浩蕩,龍尊吾的阿眉刀卻翻飛似電閃千溜,交織縱橫,有如一面純金色的羅網,如此眩目奪神的包罩卷擊,絲毫不留一丁點空隙的悍然迎上!
一側。
苟望波的金瓜瘋虎似的攻向了那些黑衣漢子,在白崇賢的巨型腰刀協同下,眨眼之間已砍倒了七名敵人!
龍尊吾與那姓錢的白臉漢子狠拚惡鬥着,瞬息間已互相交換了三十餘招,在格鬥中,龍尊吾已隱隱覺得對方在出手踢腳之下寒氣逼人,有一股彷佛幽凜而冽冰的冷氣迥盪擴散!
忽然一聲慘怖的號嚎響起,一名黑衣漢子被白崇賢的腰刀透穿了小腹,當這聲慘嚎的餘韻還在空氣中飄迥,另一個黑衣漢子已吃苟望波的金瓜砸碎了腦袋!
龍尊吾倏出十七刀,冷冷笑道:「你與你的爪牙們皆是同一命運,只不過一個早,一個晚罷了。」
白臉漢子大叫一聲,雙戟再次輪舞而出,而就在雙戟甫出的同時,他已猝然側旋,尖銳的戟尖一抖一頂,兩名樊家幫的大漢已狂號着濺出滿腔熱血仰翻於地,白臉漢子上身急俯,再次竄射,又有兩名樊家幫的人馬橫就地!
這種情形,在龍尊吾來說,是極為無顏的,但是,他卻沒有令這種尷尬的場面繼續多久,當那白臉漢子將兩名樊家幫的手下戳死的同時,他已「呼」的一個跟斗追上,「塵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