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李延慶便熱氣騰騰跑步回來,他離開官道,跑進了李文村內,李文村內已經有人家亮燈了,不過顯得稀稀疏疏,遠遠不能和從前相比,從這一點也看出來寶妍齋對李文村的巨大影響,幾乎所有的年輕人都去了京城,還有十幾家人舉家搬遷南下。
比如鄰居顧嬸家,幾個孩子都進了寶妍齋做事,他們夫妻也去了鄂州,去寶妍齋的百花莊園種花,據說顧嬸已經準備賣房子賣地,徹底搬到南方。
幾年前李延慶還勸過顧嬸去南方,但被她一口回絕,可現在,一切都變了,環境變了,人的心也變了。
讓李延慶傷感的還有大黑,今年春天時也老死了,就埋在後院的棗樹下,短短兩年時間,李文村已經頗有幾分物是人非的感覺。
跑過小路,李延慶直接推門回了家,剛走進院子,他便聞到了誘人的香味,是從廚房傳來,格外熟悉,似乎是他最喜歡的羊肉細餡大包子。
「忠叔,是你在蒸包子嗎?」
「小官人,你回來了!」從廚房裏走出一名年輕婦人,竟然是菊嫂,只見她用帕子擦着手,有點不好意思地和李延慶打招呼。
「原來是菊嫂,我說這香味這麼熟悉!」
「我家在前面不遠,聽說小官人獨自回來,我便過來替小官人做飯。」
李延慶見她比從前白胖了一點,氣色也不錯,便笑道:「快兩年未見了,小娘也長大了吧!」
「嗯!已經五歲了,我又有了一個小郎,也快一歲了。」
「恭喜!恭喜!」
李延慶連忙回屋拿了一錠黃金,遞給菊嫂,「這是給你成親的喜錢,還有孩子的見面禮!」
菊嫂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我不要,我不能要!」
李延慶硬塞給了她,「你好歹也跟了我不少時間,我怎麼能不表示一下。」
菊嫂只得接過,她心中着實有點羞愧,她是小官人買的僕婦,簽了十年賣身契約,按理,她再嫁人必須得到小官人的同意,雖然老爺恢復了她的良籍,但她至少應該給小官人說一聲,她卻沒有說,這兩年她一直為這件事羞愧,可小官人還賞她金子。
菊嫂感動之餘,心中更加愧疚,她撲通跪下哭了起來,「小官人,我對不起你!」
李延慶嚇了一跳,連忙扶起她,「你這是做什麼什麼?」
「我我沒有得到小官人的同意,就嫁人了!」菊嫂嗚咽着哭道。
李延慶又好氣又好笑,雖然他當時聽到菊嫂嫁人的消息時,確實有點不舒服,但這件事過去了快兩年,他早已忘記了,沒想到菊嫂居然一直記在心中。
「別為這點小事難過了,我根本沒放在心上,只要你自己生活美滿,我當然也替你高興。」
這時,忠叔也上前笑道:「我早給你說過了,小官人是做大事的人,不會記住你這點芝麻小事,你就不信,現在看見沒有,小官人生氣了嗎?」
「謝謝小官人!」菊嫂哽咽着說道。
李延慶呵呵一笑,「這件事就別提了,菊嫂,我肚子餓了,開飯吧!」
「哎!我給小官人熬了紅糖冬瓜粥,蒸了羊肉細餡包子,都是小官人喜歡的早飯,我這就端來。」
菊嫂心情大好,快步走去廚房了
吃罷了早飯,李延慶便起身前往湯王村,去湯王村倒不是去見王貴,而是去拿他的書,永濟渠在湯陰縣有兩個碼頭,一個是縣碼頭,在縣城北面,一個就是位於孝和鄉的湯王村碼頭,李延慶和父親約好了將他的書送到湯王村碼頭。
送書的船比他還提前一天出發,從時間上計算,船隻也應該到了。
以馬代步要比騎驢快得多,半個時辰後,李延慶便抵達了湯王村外的小樹林,從這裏直接穿過小樹林便可到永濟渠碼頭,比進湯王村要近不少,而且湯王村的狗特別兇猛,每次他來湯王村,總有十幾條大狗追着他又吼又叫,着實令他心中不爽。
李延慶一轉馬頭,便沿着另一條路向永濟渠方向走去,可剛走數十步,便聽見身後有人喝道:「臭小子,你去哪裏?」
李延慶一回頭,只見王貴出現在樹林旁,手中拿着一根哨棍,滿臉不高興地望着他,他身後還跟着一個容顏俏麗的少女,李延慶一眼便認出來,正是湯懷的妹妹的湯圓兒。
李延慶只得暗叫一聲晦氣,怎麼就這麼巧,又遇到了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他只得撥馬回頭,打個哈哈笑道:「我去碼頭,估計我的書已經到了。」
「你去碼頭怎麼不從村里走,你小子就不想見我,是不是?」王貴忿忿說道。
「阿貴說得不錯,老李就是想避開我們。」湯圓在一旁幫腔。
李延慶啞然失笑,「我說你們兩個,你們幾時變得什麼唱什麼隨了,還有,你們小兩口在這裏欣賞風景,你覺得我會加入一起欣賞美景嗎?」
湯圓頓時俏臉通紅,狠狠瞪了李延慶一眼,對王貴道:「貴哥哥,我先回去了,回頭我再來找你,有個壞傢伙在這裏胡說八道,實在影響我的心情。」
她轉身就走,李延慶笑道:「湯圓兒別走啊!我去碼頭拿東西,不影響你們。」
「才不理你呢!」
湯圓兒丟下一句話,快步向村里走去了。
李延慶又撥馬回頭,奇怪地看了一眼王貴,「你怎麼不留她?」
王貴無精打采道:「她一大早就把我拉出來,逼我向她家裏求婚,我就在想,老李怎麼不來呢?結果你真的來了,我還以為是天意!」
李延慶眉頭一豎,「你這個臭小子,她讓你求婚不是好事情嗎?你們也快兩年不見,她一直惦記着你,這麼好的姑娘,你居然阿貴,說老實話,你是不是有點嫌棄她了?」
王貴苦笑一聲,「我哪裏敢嫌棄她,她是我祖父認定的孫媳婦,我只是只是不想這麼早成婚,我也才十六歲,至少二十歲再考慮這件事吧!反正那時她也才十八歲,我就不知她才十四歲,就急得跟什麼似的,居然逼我去求婚!」
「她是怕你變心,汴京那種繁花之地,象你這麼英俊瀟灑又多金的武學高手,身後肯定跟着一大群」
不等李延慶說下去,王貴便揮棍打來,「讓你臭小子再說!」
李延慶拔馬閃開他的棍,忍不住哈哈大笑,王貴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算了,不跟你這種人計較,我陪你去碼頭。」
他將李延慶拉下馬,兩人一起向碼頭方向走去。
湯王村碼頭是二十幾年前,王家和湯家聯合修建的,湯家開店,王家停船,碼頭有一家小酒館,有雜貨鋪,有修船鋪,還有一家邸店,都是湯家的產業,邸店有點象郵局,可以寄放信件和小件貨物,也可以在這裏存錢,基本上各種雜事都做。
李延慶的兩大箱書已經到了,他把信物交給夥計,不多時,兩名夥計將兩大箱書用木輪車拖了出來。
這時,掌柜笑眯眯走過來道:「這兩大箱書至少重百斤,要不然我們給小官人送去李文村吧!只要兩百文錢運費,如何?」
李延慶欣然答應,把地址留給他們,讓他們去找忠叔要錢,這才和王貴來到旁邊小酒館裏坐下。
兩人要了幾盤冷菜和一壺酒,李延慶喝了一杯酒感慨道:「明年就是宣和元年了!」
「你說什麼?」
王貴愣了一下,「你怎麼會知道明年的年號?」
李延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便含糊解釋道:「我是聽童太尉說的,明年準備改年號為宣和。」
「改就改唄!你感嘆什麼?」
李延慶沉吟一下說:「你還記得我當年說過女真人之事。」
王貴點點頭,「你說得很準,遼國屢戰屢敗,我估計它們堅持不了幾年了。」
「所以我給族人說,一旦女真人滅了遼國,一定會大舉南侵,相州恐怕也難逃女真人的鐵蹄蹂躪,我勸族人搬去南方,老貴,你也勸勸家人吧!早點給自己留條後路。」
王貴知道李延慶讓父親在鄂州江夏一帶買了不少莊園,顯然也是在為將來準備後路,王貴在這件事上一直認為李延慶有先見之明,一旦女真人大舉南侵,相州難逃戰火。
他便默默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會勸說祖父在南方買一點土地,給家族留條後路。」
「你祖父會信的話嗎?」
王貴狡黠一笑,「我就對他說,是童太尉告訴你的朝廷機密,他一定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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