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省城上學的那一段,平安的心情十分的低落。為了儘快的了解陳杰以及麥曉瑞的情況,他用所有的星期六星期天時間將關乎萬寶公司總公司分公司都跑遍了,得到印證的消息卻不盡人意。
那天回學校比較晚,等了很久沒有公交車,平安就打了個出租,上車之後他就問司機到大學城是打表還是直接給多少錢。
這個時候省里對於出租車這一塊監管的有些混亂,黑車很多,有些人用一些套牌車冒充的士,胡亂收車費;有的明明是正規的出租車,但是不按照要求打表計價,甚至在計價器上做手腳,明明沒走多遠,表上的金額卻多的離奇;還有的乾脆就直接是私家車,沒事出來拉點人賺點零花錢。這些現象執法部門也不好面面俱到的查。
這個司機三十多歲,眉毛很粗,長相比較有特點,看起來就像是在車上搞錢的那類型人,他嘴裏叼着煙,他眯着眼乜乜平安,將計價器一拍說這東西起義叛變了,你要走的話給這個數。
司機伸手晃了一下指頭,平安覺得價錢還算是合理,再說這時間點了,講價爭那十塊八塊的沒什麼意義,總是要回去的,於是就點頭了。
車子走了沒多大一會,有個人在路邊揮手,司機本來就沒滅空車燈,他也沒靠邊,就在路中間停下,問外面的人去哪?
平安一看,沒吱聲,路邊的人過來瞧瞧車裏,說:「你這拉有人嘛。」
「去哪,帶你一段。」
這人咳嗽了一聲說了個地方,離大學城沒多遠,司機報了個價錢,這人想砍價,司機給便宜了五塊,這人也沒再說,隨即他就上了車。
這個半道上上車的就是全剛友。
自打見到全剛友,平安就覺得今晚不會簡單了。
平安一直裝作看窗外,眼睛的餘光在觀察全剛友。
全剛友上車沒多久,伸手在傳呼機上按着,似乎在查信息,而後靠着眯起了眼睛。
果然,快到學校的時候,全剛友身上的傳呼機響了,他摸出來一看,嘴裏哎呦一聲,說:「師傅,能不能拐個道,朋友約我喝酒換地方了。」
司機問在哪,全剛友說了另一條道,其實也還在大學邊上,因為全剛友比平安的路程近,司機到了岔路口就拐了過去。
車子剛剛拐過一個彎,司機嘴裏就狠狠的罵了一句真**倒霉!
前面停着一輛交通執法的車子,車子的燈這會閃爍着,幾個執法人員的目光全朝着這邊看。
這輛交通執法車停的很刁鑽,要是不拐過彎,根本看不到,但是開車一拐過來,想要避開它也是不可能了。
自投羅網,瓮中捉鱉。
平安心裏這時已經透亮:或許根本沒人給全剛友打傳呼,他剛剛傳呼響是因為自己給定了報時,這樣傳呼機一響,就像是有人給他打的一樣。
也就是說,全剛友知道交通局的人在這裏執勤。
司機將車開過去,執法人員揮手叫停,而後圍過來要手續營運證之類的,司機滿臉的笑,從副駕駛那裏拿了兩包煙,下車和這些人聯絡感情去了。
全剛友這時看看外面,他瞅了一眼平安,嘴裏又哎呦一聲,如夢初醒的說:「不走了?哦,這車沒法坐了。」
平安沒吭聲。
全剛友下了車,站在車跟前停了不到一分鐘,見司機根本沒機會理自己,徑直的走了。
平安在車裏沒動,他在車裏看着司機訕着臉和那些人斡旋,但顯然是沒有任何效果的,有個執法人員很不耐煩的推開了司機的手,朝着出租車走了過來,拉開車門上來,顯然是要扣車。
這時司機也跟了過來,滿臉的賠笑,說:「……兄弟們辛苦,您看……」
「什麼兄弟?別套近乎啊。」
司機點頭,笑說:「那……」
「別說,到了局裏慢慢講。」
這時司機和交通局的人才注意到了車上還有個人,坐在駕駛位置上的執法人員看着平安,問:「你怎麼還沒走?」
平安一臉的懵懵懂懂:「不是還沒到地方嗎?遠着呢。」
「這車手續不全,非法營運,走不了了。」
「啊?」
平安搔搔頭愣了一下,看看皺眉的出租車司機,剛拉開車門下去,出租車就被執法人員給開走了。
出租車司機被叫到交通局的車上,也走了,平安一個人站在路邊,心說全剛友你真行,這下你能得多少抽成啊。
這件事本來就這樣過去了,平安這時候還沒心思搞什麼錢,他還在找關於陳杰的消息,不過等確定了陳杰根本不在國內的時候,他的心思就轉變了。
還是星期天的下午,平安回到學校北大門那,正要往裏面進的時候,看到有兩輛出租車停在那裏,而一個司機下來買煙,等司機轉臉能讓平安看清的時候,平安心裏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出租車司機叼着一支煙進到了車裏,平安目不斜視的從他車跟前走過,而後裝作沒意識的一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站住,倒了回來。
裏面的這個眉毛長的很有特點的司機正在和另一個車裏的同行說話,平安聽出來就是在談前一段他被交通局扣車的事情。
這時對面的司機給點了一下頭,作為示意,以為平安要坐車,這人才停止了談話,歪過臉看着平安,問:「去哪?」
平安搔搔頭,說:「不是。我來給你錢的。」
「嗯?」
「你不記得我了?」平安一臉的訕訕,很是不好意思:「前幾天坐車,在那邊……當時沒給你錢……剛剛遠遠的,覺是你……」
平安說着從兜里拿錢,這司機想起他是誰了,表情有些錯愕,心說怎麼還有這樣老實的人!
等再一確認平安可能是學生,司機心說也是,學生嘛。
「那天說好了,可是後來你也沒給我送到地方,所以,我就走回來了,你看,給這些,夠不夠?」
司機心想還他媽夠不夠,你能來給我這錢就是我白撿的。
出租車司機一臉平靜的將平安的錢收了,平安心裏終於拿定了注意:這錢你收的一點也沒客氣,那也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不點一下?」平安還是一臉的探尋,司機大度的說:「點什麼,你不剛點過,錯不了。」
「哦,你這一天也不容易,那天匆忙,我還想什麼時候才能見你呢……」
司機擺了擺手,平安看了看手錶,笑了一下:「那我走了……對了,那天,那個人給你車錢了沒有?」
司機一聽瞪了眼,平安故作失語,連忙說:「算了,是我多嘴,那就這……我剛剛還在那邊見過他的,尋思他也給你錢來着……再見。」
平安走進校園裏,閃身到了幾棵樹後面站着。
「現在這大學生,覺悟都挺高嘛。」另一個出租車司機對着剛收錢的同行調侃,這人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遞了過去:「屁!你知道我那天出了多少血?他媽的,你聽他的意思,是怕那天那個人將錢給了,而他沒給,怕我找他麻煩,嘴上說的好聽,哪有那麼多好學生……」
他說着話,抽了幾口煙,腦中猛然一個激靈,將車鑰匙一拔,下車鎖了門就往校園裏跑,後面同行問他是尿急了,他也只是擺了一下手。
平安老遠的看到這司機往自己這邊追了過來,這才故作沒意識的往前走,剛剛走出樹蔭的遮擋,那人終於看到了平安,就在後面叫:「喂!你!小伙子!同學!那誰!」
平安裝作沒聽到,還往前走,這人氣喘吁吁的追上來,伸手拍了一下平安的肩膀。
「啊?」平安一愣:「怎麼了?錢不對?」
「不是,我問你,你說你剛剛見到那天一起乘車的人了?」
「啊,見到了。」
「他在哪?你在哪見的他?」
「就在前面,就是商場那一塊,我去理髮,他也進去了,不過他不是去理髮,好像是去找人說話的。」
「他找誰說話?」
「老闆吧,他叫理髮那女的名字,問理髮那女的她老闆是不是在樓上。」
「哪家理髮店?」
平安說了名字:「不過他好像已經離開了,我見他買了水果,從那邊繞着小路走了。」
司機一聽,心說他媽的,既然能和理髮店的人熟,還買了水果,走小路,那肯定就住在那一塊——遲早逮住,老子弄死他!
敢黑老子!
平安說完,司機往地上唾了一口,罵了一句,掉頭就走,平安還站着,問:「沒別的事了吧?」
可是司機根本沒回頭,走遠了。
接下來的幾天,平安一直注意理髮店那一塊的動靜,然後,就有了消息,全剛友被車撞了,肇事車逃逸。
平安在全剛友出事的那段路附近的牆壁上,看到警方張貼的懸賞通告,內容是公安局正在對一起交通肇事案件進行追查,依據刑法等相關法律進行懸賞通告,知情者要是對警方進行檢舉的話,警方予以獎勵。凡提供重要線索或者直接抓獲嫌疑人的,警方予以五千元的獎勵,對隱瞞不報者,將依法追究法律責任。
懸賞通告的下面綴着舉報和要聯繫的警官的電話號碼傳呼機號碼,蓋着公章。
平安看仔細了,慢慢的往一個水果攤走過去,一邊挑水果,一邊和賣貨的老頭拉家常,而後確認了,被撞住院的人就是全剛友,至於撞全剛友的人是誰,不知道,警察也在找,還發動群眾找。
挑好了水果,付了錢,平安剝着香蕉皮,看着身邊電線杆上同樣的一份懸賞通告,將香蕉咬了一大口,而後含糊不清的對賣水果的老頭說:「這香蕉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