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局不痛不癢的過招扯平了,但是兩人的心境上卻沒平,看似小孩過家家一樣的胡鬧交手,其實都讓對方品出來了彼此的一些深淺。
誰都不是白給的啊!
唐大和王驚蟄在心思細膩,處事方式上幾乎都差不多,兩人都一樣的沉着冷靜,舉棋大氣,都輸在了自己最精通的領域上,卻沒有受到絲毫的打擊,完全沒有受挫的意思,從而影響到最後關鍵的一局上,那確實可以把對方稱為自己生平覲見的對手了。
從河邊再回樹林裏,他們兩個的眼神不免都慎重了很多,隔着幾米遠的距離,都感覺到了對方的呼吸正在從平緩往急促上蔓延,這是心態上多少都出現了一點點的轉變。
這一局不好弄啊,輸了的要退隱山林,這完全不比死掉了差多少。
打自然是不能打的大張旗鼓,風雨雷電什麼的全都搞出來,這裏是鬧市區,動靜但凡大一些的話在這個網絡發達的時代,都有可能在半天的時間裏鬧的滿城風雨了,所以唐大和王驚蟄就約定了,一招為定,誰趴下了誰吐了血,那就算誰輸了。
王驚蟄感嘆的說道:「我原以為咱倆的交手,得要大戰三百回合,戰線拉出個百八十里地,誰知道計劃不如變化快啊,居然變成了一招定輸贏,我在想輸了的那個會不會心有不甘?」
唐大語氣平平的說道:「你是在說,你我要不要立個毒誓?」
王驚蟄倒是很想說是,但想一想自己要先開這個口的話,恐怕氣勢上就要落下人不少了,還是免開尊口算了,他這個念頭剛過,就忽然看見樹林外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對方彎着肩膀耷拉着手,側着身子時一縷山羊鬍在下巴上顯得特別飄逸。
王驚蟄頓時皺了皺眉,訝異的張望着,但對方的身影此時卻沒了影子,
他認出那人是誰了。
唐大順着他的視線望了一眼,樹林外空空如也,倒是那個釣魚的老頭還能隱約看見,他就回過頭來,說道:「打不打?要打快點打,天太熱了……」
「要不要喊個一二三什麼的?」
「哪裏用那麼麻煩?你和我蓄勢,誰先蓄完,誰先出手,就這麼簡單。」
「妥了!」
河邊釣魚的老大爺身旁,蹲下一中年,斜了着眼睛看着魚簍問道:「手氣不錯啊?」
「小釣幾條」大爺傲然說道。
「魚挺多啊,那這水深麼?」
大爺頭也不抬的說道:「你這樣的,掉下去了正好沒過脖子」
中年男子托着腮幫子幽幽的嘆了口氣。
如果是放在幾月之前,未在古井觀深造,王驚蟄絕對不會如此托大的用這種方式和唐大來交手,這就跟田忌賽馬一樣,他本就不是什麼戰鬥型的人,要是用奇門八卦來和對方對弈,到還有些可能,但若是來個高手過招的話,他可能就要差很多了。
好在,終南山上古井觀里呆的幾月他不是白吃飯的。
古井觀最聲名卓著的就是九字真言劍訣,王驚蟄最能拿得出手的,自然也就是這一招了,不過他沒準備用劍訣中的哪一劍,因為在九字真言劍訣最後,還有九劍疊一的一劍。
武狀元蘇乞兒里的降龍十八掌最後一招就是如此,第十八掌飛龍在天要想使出來,就是將前面十七掌全都融合在一起。
九字真言劍術也是,當九道手印全都掐了一遍,就能出最後一式了。
王驚蟄深吸了一口氣,平伸兩手合十,拇指上翹中指食指併攏,小拇指彎曲,悄然之下一股淡淡的凌厲的氣息從他的手上蔓延了出來。
這是劍訣中的「臨」字訣起手式,緊接着王驚蟄的雙手開始頻繁掐印,一個個繁瑣的收手勢下,從「臨」字訣開始「兵」「斗」幾訣逐一被他掐了出來。
王驚蟄漸漸的開始在頭頂冒出了冷汗,這種九訣連續被掐出來的狀態,幾乎可以抽空他體內的大部分精力了。
反觀唐大,卻沒有如此繁瑣的動作,只是靜靜的站立着,但你若仔細甄別的話,就會發現他身上的殺機越來越重了。
巫門中也沒有什麼純粹的戰鬥法門,但駁雜的巫術中,能要人命的方式卻不少。
蓄勢待發,誰先蓄完誰發招。
忽然之間,王驚蟄和唐大的身邊,有一棵老樹上振翅飛起了一群飛鳥,這是被兩人氣勢驚飛了的鳥群,正從樹枝上沖天飛起,仿佛已經受不了這樹下緊張的氣息。
「唰」
「唰」
兩人同時動了。
「咄」
王驚蟄張嘴吐出一縷道音,於此同時他也正好掐完了最後一印,在這個瞬間他的氣勢飆升到了極致,右手兩指併攏,以指帶劍,腳下一蹬地面,人如離弦之箭一般的沖了過去。
也是在此時,唐大同樣氣勢大盛,原本就很高大和壯碩的身軀在頃刻間仿佛又壯大了不少,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很輕易的就能看見表層下凸出的血管,額頭青筋直暴。
就像,綠巨人變身一樣?
唐大當然沒有變成綠巨人,他用的是巫門秘法,在巫門中十大祖巫里的蚩尤是最有戰鬥力的大巫,巫門中傳言有一脈就是源自於蚩尤的血脈而誕生出來的。
「吼……」
這一刻的唐大,就仿佛是被蚩尤臨身了一般,充滿了勢不可擋的氣勢,看着王驚蟄以指帶劍的沖了過來,他隨即伸出右手握拳,狠狠的砸了過去。
樹林裏無風自動,吹的樹葉嘩啦直響。
河邊釣魚的老大爺聽到動靜後,抬起頭看着晃動的枝葉,不高興的說道:「起風了?那還掉的撒子魚麼」
大爺嘮叨了一句嘆了口氣,再低頭時忽然發現,剛剛還蹲在旁邊的人卻沒了影子。
「屬兔子撒?跑的這麼快……」老大爺驚疑的叫道。
「轟」
樹林裏傳來一聲炸響,似驚雷一般。
老大爺驚愕的抬着腦袋,看着大大的日頭,雖然太陽旁邊飄着一些雲彩,但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起風,打雷,下雨……那得收衣服了撒」大爺連忙收起魚竿,然後提起了魚簍,又撿起了小凳子,邊走邊說道:「婆娘不在家,衣服收的晚了,要挨罵的呦」
釣魚的老頭轉身之際,卻沒看見水面下居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樹林裏,王驚蟄和唐大一觸及分,兩人之間的交手可以用電光火石來形容了。
王驚蟄的兩指劍,對上了唐大勢大力沉的一拳。
一人一招,幾乎各自耗費了全力,畢竟誰也不想年紀輕輕的就此退隱山林,白白浪費了後幾十年的大好年華。
「噗通」
「啪」
王驚蟄和唐大不分先後的單膝跪地,同時兩人的嘴邊都難以掩飾的流出了一道血跡。
王驚蟄心道,果不其然,果然不愧為巫門天下行走,自己要不是在古井觀深造大半年,恐怕這一招就得死翹翹了。
唐大心想,傳聞有誤,誰說賒刀人不會功夫的?
沒有人被打的趴下,也沒有人口吐鮮血,這一招看似是打平了,但兩人誰也不甘心,唐大咽下去了已經到嘴邊的一口鮮血,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差一點,要不再來一招」
王驚蟄同樣咽了咽帶血的口水,不甘示弱的說道:「我也正有此意呢,誰也不願意平局收場,能再過一招分分勝負也好,他倆也想看看誰現在是強弩之末了。
王驚蟄和唐大同時起身,兩人的感覺幾乎都差不多,身上的骨頭都在隱隱發麻,胸腹間疼的要命,要不是強壓下去的話,那口血早就噴出來了。
王驚蟄暗自吐氣吸氣的調息着,想要快速的恢復體力,忽然間王驚蟄略微歪了下腦袋,他發覺身後似乎有一根樹枝被人一腳給踩斷了。
正當王驚蟄疑惑之際,一聲破空的尖銳嘯聲傳來,瞬間他就感覺自己的頭皮一下子就罵了,渾身上下都遍佈了危機感。
唐大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王驚蟄是背對着的,他卻能正好看到,有一抹藍光穿越了樹林,朝着這邊急射而來。
「噗嗤」王驚蟄腳下剛剛往旁邊邁了一步,就感覺後背頓時刺痛了起來,緊接着前胸也是同樣如此。
「噗……」最終,王驚蟄忍不住了,喉頭一甜張嘴就吐出口鮮血出來。
不知從哪裏射來的一箭,仿佛穿越了時空一般,釘在了王驚蟄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