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根本不需要等三天,當天晚上始皇帝消化完那層『丹衣』後就腹痛不止,排泄出血絲,好在醫師隨時在旁,神奇的針灸下居然緩過來了。
實際上鼎開的那波煙花就把『重藥』全部排出了,剩下的許些殘餘最多令人大病一場罷了。
只是始皇帝身體早就千瘡百孔,這下子就是要命,再加上得到屬下的驗證過後,嬴政心中殺機攀升到極致,但他沒有立即下令殺死侯盧兩人。
嬴政還有一些事情沒弄明白,不能偏聽偏信,這是過去的政治敏銳告訴他的,或許有問題的不是侯盧兩人丹衣技術,而是不死藥本身,煉製的從頭就是劇毒之物。
這便是巫明打破『皇帝新衣』的後果了,產生了信任危機,以後方士說的話再漂亮,始皇帝心裏深處總會警惕起來,迷信那一套破去了外皮,也就那樣了。
數日後,巫明三人便得到傳喚,去內殿見始皇帝。
這時,他那隻沾染黑色灰燼的手臂已經被醫師處理好了,也沒太大問題,且被看押期間,衣食亦不曾短缺,巫明沐浴焚香後,整理儀容,便隨着太監引路,見嬴政。
路上三人相遇,侯景恢復了冷靜,他看見巫明便『冷哼』一聲,拂袖離去,連招呼都不打,仿佛羞於此人為伍。
巫明面無表情,遠遠綴在後面,他隱晦觀察了周圍,時不時遇見一排排巡遊的威武黑甲士兵,沉默而幹練,肅殺之氣橫溢,顯然嬴政病重這幾天,咸陽已經警戒到極點。
不過始皇帝能抽出時間接見他們,估計也修養的差不多了。
三人陸續進入一間偏殿,巫明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嬴政,臉色有些蒼白,精神萎靡,好在沒有出現嚴重情況,他不敢多看當即行禮作揖,深深彎腰道:「鄙民拜見陛下。」
一旁侯、盧兩人也下跪叩首道:「罪臣叩見陛下。」
宮殿內一時間寂靜無聲,巫明大大咧咧的站着,兩人跪下,幾位御醫侍奉病榻邊,更有兩排武士分立於兩邊,着甲持斧,虎視眈眈,令人心臟一緊。
許久後,一道威嚴透着許些虛弱的聲音從病榻上傳來:「都起來吧。」
聞言,侯、盧兩人連忙起身,他們發現不知不覺中背後已經濕透了。
「侯景啊,朕有一事想問,這不死藥是否為真?」嬴政淡淡說道。
這句話頓時讓侯景汗流浹背,殺人誅心啊,假如不死藥為真,反之就是他們兩人的丹衣技術出問題,有故意陷害天子的嫌疑,要是不死藥為假,那麼主持項目的他們其心可誅,犯下欺君大罪,這一刻兩人終於絕望了。
見兩人絞盡腦汁編造說辭的樣子,巫明不急,因為都險些毒死嬴政了,侯景還想活命就是搞笑,只是看他選擇那種死法罷了。
場中,有那麼一刻侯景都想發狠,把一眾方士拉下水,可他看向一旁的巫明,悲嘆一聲,知道此時推卸責任,最終只會淪落到相互踢皮球的境地,到時連一絲生機都把握不住了。
他硬着頭皮說道:「陛下不死藥為真,臣下的『丹衣之術』亦是家傳秘法,只是……只是不知道會出問題。」
「呵呵。」嬴政冷笑一聲,怒不可遏道:「侯景,你莫不是把朕當傻子來糊弄,來人!把他車裂處刑!」
侯景瞪大雙眸,驚恐的跪下,嚎啕大哭道:「陛下我錯了,我錯了,是……是那群方士煉製的不死藥本來就有問題啊!」
但兩旁沉默的武士上前,強硬的將語無倫次的兩人拖了下去,侯、盧竭力掙扎,形態狼狽不堪,可還是漸漸遠去,大哭聲音微乎其微。
嬴政深恨之,一句『不知道』就能推卸責任?感受到渾身不舒服的身體,他打定主意要把侯、盧兩人夷滅三族。
至於巫明,天子看向下方的年輕人,帶着審視的目光,心想再等等……
殿外傳來的慘叫聲一陣又一陣,巫明面露不忍,卻也沒求情,站姿如松,氣度巍峨不動。
片刻後,武士持劍入內,跪在殿下,一滴滴的鮮血從劍刃上流淌到地毯上,他低沉開口道:「陛下,賊子已經處決。」
天子沉默不語,染血的武士就在身旁,肅殺和血腥味擴散,這是殺雞儆猴啊!
巫明心中壓力越來越重,真站在這個位置時,他終於明白忽悠集團的首領不是那麼好當的,好在進咸陽這幾年他也是歷練出來了,和過去的平凡青年劃出了鴻溝,更兼不畏死亡,巫明木然支撐下來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上位的天子打破沉默說道:「巫方士還不退下,可有話要說。」
巫明方才鬆了口氣,他正容拱手道:「陛下,事到如今唯有再煉不死藥了,之前失敗是因為缺少了一個關鍵要素,實際上丹方和煉製過程都沒有錯,有了一次經驗我們會成功的。」
「失敗?」嬴政吃驚了,他眉頭皺起,隨着侯、盧兩人死亡原本他都不打算追究不死藥真假的問題了,稀里糊塗下個台階,好再利用這些方士幫自己去煉製不死藥,結果你就自爆了?!
天子難以接受,怒然說道:「你可想明白了,如果不死藥是假,那你們便是欺君之罪。」
少年淡定一笑,他老早就預料到侯景兩人會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身上了,自然得想出一套萬全的說辭解釋,雖然現在嬴政不追究,但他也要把問題說清楚了,爭取不留禍患。
巫明恭敬說道:「鄙民自然不敢欺君,是侯、盧兩人不懂方術,以為不死藥煉製只需人力即可,殊不知還有天時地利,不死藥缺少了源炁參與,根本不可能成,包括那些丹方都已經失效,靈異不顯。」
接着他把『源炁理論』那一套說法明明白白的講出。
「那朕豈不是永無長生不死之日。」聽聞後嬴政皺眉說道,臉色鐵青,頗為不悅,他甚至都不清楚巫明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可這套設定又很有道理的樣子,甩開了侯景幾條街。
「不然。」巫明拱手自信道:「大道演化總有一線生機,陛下只需答應我兩件事,便可得不死藥。」
「哦?」嬴政心中警惕起來,表面卻淡淡道:「何事啊,能辦到朕必然全力支持。」
「其一,鄙人慾求『國師』之位,不需要執掌任何實權和事宜,只需陛下在聖旨上寫下許諾吾『擁有支配國運之權』便可。」巫明圖窮匕見道:「其二,請求陛下去泰山封禪,告知皇天后土欲煉不死藥,如此便能煉得。」
聞言,嬴政陷入沉思,他發覺這兩個條件不需要自己付出什麼啊,雖然動用『國運』有些忌諱,但還是虛幻的事物,比起侯景兩人要這要那的,調用龐大財力物力人力,巫明這一任方士領袖好像要價很便宜哈,感覺自己在白嫖。
「朕不知,這國運又與煉製不死藥有什麼關係啊?」天子疑惑問道。
巫明微笑道:「丹藥失效因源炁不顯,一國之運便能替代源炁,只需經過泰山封禪激活即可。」
這句話其實半真半假,源炁能轉化成氣運,自然國運也能提煉成源炁,可這就不是試煉者能辦得到的,要大羅殿來收割。
甚至因為此方世界源炁沉寂,連『國運』也不顯人間,沒有那些超凡王朝的龍氣這麼變態,常人別說調用了,連望氣都看不見,他只為留一個保證和後手罷了,而泰山封禪純粹就是忽悠,為自己謀利。
床榻上,嬴政撐着病體,坐直了身子,他淡淡『哦』了一聲道:「巫方士話說得挺好聽的,就是朕害怕又是一個侯景啊。」
巫明洒然一笑道:「陛下若是不信,可等我煉不出丹藥再拿我問罪,反正一道聖旨,一次泰山封禪的事情罷了。」
「而且……」他頓了頓道:「我也有術法自證,只是效果沒那麼明顯罷了,不知陛下可敢一試。」
嬴政看着下方少年坦誠真摯的模樣,嘖嘖稱奇,以他的識人之能居然沒看出巫明在撒謊。
天子頓時好奇心大漲,大袖一揮道:「那便來試一試,方士要怎麼做,朕配合。」
「這個術法要我伸出手觸碰陛下的神庭,有冒犯之處還需陛下海量。」巫明作揖低頭道。
「哦,如此簡單,儘管施展。」嬴政笑了,他為了長生不死都敢吃下『未知丹藥』,又豈會怕皮膚的接觸。
「得罪了。」巫明低聲道,三步做兩步的來到床榻邊,在始皇帝好奇的目光中,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嬴政的眉心處。
這時周圍的武士們已經警惕起來了,在先秦時期,三王以降,諸夏共識便是鬼神之類無法傷害王者,但刺客可以,所以他們不擔心什麼方術暗害天子,就怕巫明起了刺殺之心。
這些巫明有所感知,卻也沒放在心上,他閉眸,眉心靈性涓涓細流,蔓延到外界,冥冥之間一尊熔爐浮現,一縷縷瑩白之氣被引動,順着手指傳遞到始皇帝的神庭當中,這是名曰【極樂】的靈物。
瑩白光輝在少年的指尖上閃爍,周圍眾目睽睽之下,武士醫師們都驚愕了,咽了咽口水,直呼神跡。
過渡人體時,【極樂】稍微有些阻礙,好在最終還是傳遞到天子的靈性里了。
「這是?!」嬴政豁然睜開雙眼,面容震驚,看向巫明的眼神徹底不同了,更是大呼道:
「公乃真人神仙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