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海法監獄外圍,十幾公里外的一片冰川上,四道人影正站在那裏。
冷風如刀割面,然而其中一個眼神銳利的年輕男人卻仿若不覺,睜着眼睛,目光如同筆直的探照燈一樣,靜靜觀察着遠處的一切。
「這次真的出大事了……弗羅斯特、卡佩還有洛朗家族的人,校董會裏四分之一的大人物都來了這裏,而且看樣子生死不明,可能是被囚禁了。」
站在天眼威利身旁,埃迪冷靜的聲線里透露出些許的慌張。
這一次,負責處理情報的他,也破例的感覺到有些不知所措。
這次出場的大人物實在太多了,作為執行部常年在外執行任務的屠龍小隊,他最近幾年所見到的秘黨內級別最高的人物,也不過就是一位校董而已。
而在這裏,家主級別的大人物就有足足一掌之數,更別提還有加圖索家族的掌權者弗羅斯特,還有幾乎在暗中控制了大半個歐洲的卡佩家族繼承者。
『上弦月』羅絲站在狂風中,臉色相比起其他幾人是最冷靜的。
她雖然看不到遠處的具體情景,但從威利的匯報和埃迪的情報匯總中,也大致能猜出此刻在十幾公里外的那座隱秘於南極大陸深處的建築群落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別忘了,這和我們沒有關係,當初弗羅斯特把我們擠出了隊伍,現在看起來反倒是一件好事,我們只需要按照施耐德教授的指令,監控這裏發生的一切。」
「可大姐你難道不擔心格雷西嗎?」保羅撓撓頭,提到了一個敏感話題。
羅絲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再說一遍?」
保羅哆嗦了一下,高舉雙手:「當我沒說。」
埃迪分析道:「現在明面上看起來,是歐內斯特家族佔據了絕對的上風,十年啊……斯塔克足足隱藏了十年,一直與加圖索家族『交好』,或許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他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感嘆與敬佩:「現在弗羅斯特落到了他手裏,歐內斯特家族已經獲得了最大的籌碼,足以逼迫校董會讓步了。蟄伏十年就為了這致命一擊,這些大人物的心思……實在太可怕了。」
保羅再度質疑道:「可施耐德教授不是讓我們儘量配合……陸俊嗎?而且還有確保路明非的安全,並且將這裏的情況及時匯報給他……」
雖然剛與陸俊有過一次『不那麼愉快』的經歷,但事實上,他們應該算是同一陣營。
要知道,沒有幾年前施耐德教授的決定,也就沒有現在的『天上人間』屠龍小隊,而羅絲本人,甚至也曾經是由施耐德教授的慷慨資助才完成了學業課程。
而陸俊,則是施耐德教授的學生。
換句話說,兩人勉強也算是『師出同門』,只不過,第一次見面的過程,並不算友善和愉快。
羅絲冷冷道:「路明非那邊,陸俊和源稚生他們已經去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盯着海法監獄……這裏,現在這裏才是風暴匯聚的中心。」
保羅迷茫的問道:「可現在局勢不是已經被斯塔克控制住了嗎?他只需要和校董會那邊提出交涉和下一步談判就好,我們還有必要留在這裏?」
埃迪無奈地看了眼這個神經大條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傢伙:「如果真那麼簡單就好了,我有一種預感,這裏的事情並未結束,而是剛剛開始。」
保羅依舊沒明白:「什麼意思?」
埃迪嘆了口氣:「你可能不清楚,但我在海法監獄潛伏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裏,我發現斯塔克暗中隱藏着的秘密並不簡單,他在地下建造了巨大的秘密實驗室,疑似正在研究與龍族血脈和特殊藥劑相關的項目,甚至還在進行秘密的活體實驗。」
正動用言靈聚精會神觀察(監視)海法監獄的威利忽然吃了一驚,雙眸射出銳利的光線。
在他此刻的視野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海法監獄內部似乎變得混亂起來:
穿着歐內斯特家族特製白色迷彩服的混血種正快速地移動,像是在營地中間來回穿梭的銀色小魚,還有一些看上去像是變異『喪屍』一樣的傢伙正在對周圍的所有人發動無差別攻擊。
混亂、鮮血、屍體。
這些幾乎發生在一瞬間。
像極了他看過的那些末日喪屍電影裏的畫面。
旁邊的談話還在繼續,保羅變色道:「可這樣的研究,不是需要大量『素材』的嗎?難道……」他的腦海里蹦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羅絲點點頭,目光清冷:「沒錯,哪裏還有比海法監獄更適合做這種研究的素材,他們每年獲取的『素材』,可都是源源不斷的啊……」
這時威利顫聲道:「你們看……海法監獄,好像出事了!」
三人一起轉頭,片刻後,同時轉頭無語道:「我們看不見!」
威利這才反應過來,用儘量簡潔的語言總結道:「有一群從地下跑出來的……龍族死侍……海法監獄的情況好像失控了,現在歐內斯特家族的人正在與那些東西戰鬥,然而場面卻越來越混亂……」
羅絲只感覺一股令人心顫的涼意從頭淋到腳:「難道斯塔克的實驗出了問題?這麼多年以來,被關押在海法監獄的混血種,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啊,如果那些傢伙……」
所謂死侍,是指龍類血統超過臨界血限的混血種,喪失神智,成為龍類的傀儡。
不用說也能猜到,那些突然冒出來的死侍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羅絲壓住內心的不安,說道:「類似這樣的實驗,其實很多家族都在暗地裏進行,只不過,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個歐內斯特家族太特殊了,萬一這裏出了事,弗羅斯特或是那些校董會成員……」
保羅拔出背後的雙刃:「那我們還等什麼?」
他等不及往前沖,卻被旁邊的埃迪一把捉住:「別急,先看看情況再說,如果這裏的局勢真的失去控制,至少我們還能把消息傳遞出去。如果連歐內斯特家族都處理不了的話,那我們衝過去也沒有用!」
轟!
一聲巨響猛然從遠方炸起。
四人齊齊看去,只見一團橙紅色的火焰正從遠處潔白的地平線上升起,然後炸開,在空中碎裂。
肉眼可見的黑煙隨着火團的消散滾滾而起。
過了幾秒,衝擊波才如旋風般掃過。
積雪被風掀起,在空中散開。
晶瑩的冰花片片而落。
格雷西從顫抖的大門中衝出,看到中年船長奧布里的額頭邊緣,鮮紅的血流下來,像極了掛在腦袋上的兩條紅菱,看上去悽慘中還有些滑稽。
因為在之前的戰鬥中消耗了大量體力,再加上過度使用言靈的後遺症,所以她一直在最裏面的房間休息。
外面的事情都交給斯塔克處理。
她的腦袋裏有些混亂,本想給自己一些時間消化下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可沒想到,意外來的更快。
「怎麼回事?」
剛一跑出來,她立刻發覺情況不對。
在她的感知範圍內,十幾個混亂的、殘暴的生命氣息紛亂地散落在周圍。
就像是安穩的羊圈裏突然出現了十幾頭嚎叫的餓狼。
而且,這種感覺……
奧布里捂着額頭:「剛才的爆炸,是從下面的實驗室傳來的……」
他的表情震驚中帶着恐懼和不安,「可能是……可能是斯塔克先生的實驗室里出了問題……」
格雷西變色道:「剛才的爆炸……」
忽然,她看到奧布里身後出現了一個臉色慘白的中年人。
那人穿着海法監獄的囚服,身材異常乾瘦,四肢發黑,像是被煤灰覆蓋,雙眼閃爍着暗紅色的光,如同兩個幽深的紅燈籠,皮膚上青色的紋路像是蛛網般覆蓋了四分之三的臉部。
但最引入矚目的還是那人的手指。
像扭曲乾枯的樹枝,尖端鋒利。
被粘稠的鮮血覆蓋。
上半身的囚服也被暗紅色的液體浸透。
一個暗紅色的編號幾乎看不清了,那個數字是:29
這代表最早被送到監獄的一批無期徒刑的囚犯。
這批囚犯,全部被關押在地下,但格雷西從來沒見過他們。
奧布里儘管沒看到身後的情景,可還是忍不住一抖,感覺自己像是被凶厲的野獸盯住,身體發冷。
「快閃開!」
格雷西喊道。與此同時,那仿佛失去靈魂的軀體,如同被激活了一般,速度極快地從奧布里背後撲上來。
格雷西猛然抬手。
噗呲——
無色的水滴在空中凝聚,在低溫下固化、變形,一道冰凌形成的錐體突然出現,如閃電般刺穿了死侍的左胸口。
然而,那乾瘦的軀體卻並未停止,像是感覺不到痛苦般,嘶吼一聲,如同被獵人的弓箭激怒的野狼,速度更快地撲過來。
曾經血統至少是『b』級的混血種,此刻已經全然忘記了過往的經歷,沒了神智,眼中只剩下對鮮血和殺戮的渴望。
換作平時,即使一擊不中,格雷西也可以輕鬆解決掉這類失去理智的野獸。
可如今,她剛經歷一場大戰,精力和體力幾乎已經耗盡。
再使用言靈時,立刻感到後腦一陣強烈的鈍痛,讓她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起來。
與此同時,她的身後,也猛然出現了幾道穿着囚服,身體扭曲變形,渾身被鮮血浸透的黑影。
他們像是聞到了血肉的芳香,朝着幾乎失去戰鬥力的格雷西悄無聲息地匯聚過來。
「小心!」
格雷西與奧布里同時喊道。
只不過,格雷西緊緊盯着奧布里的身後,而奧布里,則看到了從格雷西身後悄悄摸過來的身影。
砰!
一隻腳猛然踢在格雷西身後的死侍後腦,膨脹的腦袋像是被扎破的氣球一樣爆炸開來。
格雷西猛地回頭,看到自己的哥哥鄧普斯的身影如一道長虹從西邊的集裝箱旁浮現,手中長劍揮灑出黑色的焰光,斬落兩隻焦黑乾枯的首級。
噗通——
兩具無頭屍體仍在運動,但被鄧普斯一腳踢開。
另一邊,奧布里發出一聲低沉的慘叫,黃金瞳閃爍,無形的波紋散開,那朝他撲過來的死侍身體一晃,方向歪了下,向一旁栽倒。
它的鼻孔和嘴巴邊緣流出淡黃與暗紅色交雜的液體。
格雷西再次忍着頭暈目眩的感覺揮手,發動言靈。
冰刃從腳下的雪地中浮現,這一次直接斬下了那乾瘦身軀的腦袋和四肢。
「情況已經失控,這裏不能久留,你們先走,我斷後!」
鄧普斯·歐內斯特一把抓住妹妹的手,目光堅定:「平時都是你在保護我們,今天輪到我來保護你了。」
他扶起奧布里,將格雷西向遠離監獄的方向推,獨自持劍留在最後。
混亂中,更多的陰影正在圍上來,如骨附髓。
鄧普斯·歐內斯特臉色不變,雙眸中黃金瞳亮起,如墨一般漆黑的紋路在側臉浮現。
而他手裏的長劍上,黑色的火焰亮起,卻詭異的散發着極低的溫度。
言靈·黑炎!
出身於歐內斯特家族,血統等級『a』,學生會生活部長,一直被妹妹『秘黨之花』的光芒掩蓋的他,此刻也終於綻放出了屬於自己的色彩。
面對視線里越來越多的陰影,鄧普斯雙手持劍,將劍柄猛然向下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