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微用手捂着自己的嘴,臉上的驚訝表情越來越誇張,甚至懷疑自己有沒有看錯。
方牧沒有回頭,盯着鏡子中奇怪的人像,道:「說話別說一半。」
奇怪的人像出現之後,就一直陰冷的盯着他們,也不說話,更沒有動手。
張微反應過來,放下捂着嘴的手,眼中還有震驚之色:「他是鬼衣客,不對,他現在已經變成厲鬼了,怎麼會這樣,鏡子……鏡中世界!」
作為古老家族的覺醒者,她當然也清楚什麼是鏡中世界,現在看着鏡子裏面的厲鬼,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鬼衣客……」方牧眉頭微皺,道:「也就是說,這個傢伙在此之前接觸過鏡中世界,甚至觸發了鏡中世界的規則。」
張微點了點頭,這種情況很明顯,在鬼衣客死之前,肯定和鏡中世界有過接觸,不然不會出現離奇的事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
張微看着方牧的背影,心中有了個猜想,默默的後退一步。
她這個動作自然沒有逃過方牧的眼睛,方牧現在不想多說,因為鏡子裏的厲鬼出現了變化。
厲鬼抬起手,將臉上蒙着的黑布摘下,露出黑布下白骨森森的臉頰。
從眼睛鼻樑下方開始,沒有任何血肉包裹,全是白森森的骨頭。
厲鬼張開嘴,沒有血肉的下巴開合着,好像在說什麼話,但是嘴裏沒有舌頭,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方牧見到這一幕,撇嘴道:「非要營造這種氣氛嗎?都是些垃圾貨色,還在這裏給我搞什麼氛圍?」
話音剛落,他上前一步,佈滿龍鱗和骨甲的右手伸出,朝着鏡子抓去。
想像中的情況並沒有出現,鏡子碰到方牧的手之後沒有碎裂,反而像是水面盪起波紋,方牧的手直接伸了進去。
「嗯?」
方牧略微沉思,手伸進去的一剎那,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蔓延,好像穿過了原本屬於他自己的空間,到達了另外一處空間。
不僅如此,手上還有微微的刺痛,鏡子後面的世界好像在排斥他,單單只是伸手過去就讓他感覺到刺痛,如果全身都跑進去的話,方牧覺得肯定會更加排斥。
手伸進去之後,距離厲鬼特別的近,眼看着方牧就要抓住厲鬼時,沒想到鏡子中的厲鬼突然消失了。
「不見了?」
這隻厲鬼消失的很快,幾乎是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方牧用幽冥輪轉查看,也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陰氣什麼的都沒有了,鏡子恢復到原本的樣子,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但是剛才的一幕確確實實在眼前出現。
方牧轉頭道:「你剛才說鬼衣客的死亡和我有關係,現在看來情況更加奇怪了。」
張微沒有說話,又默默的後退了一步,手已經摸到了門邊的把手,做出一副鎮定的樣子,但是眼神中的慌亂已經溢於言表。
方牧見到這個動作,稍微思考了片刻,已經明白張微的意思,眼中帶着調笑:「看來你也認為鬼衣客是我殺的,出現在鏡子裏的厲鬼,應該就是鬼衣客死亡之後出現的,你現在懷疑的是我與鏡中世界有關係,對嗎?」
張微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飛快的答應道:「沒有,我只是想到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要先離開了,老師,我真的沒有懷疑這些,我來只是單純的想和你結盟。」
她心中就是這個想法,已經被對方猜到了,所以現在非常的慌,如果對方真的和鏡中世界有關的話,那麼她現在的處境就非常危險,搞不好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是過來結盟的,不是過來送命的,所以必須要逃跑。
「我如果真的和鏡中世界有關,你認為現在還能站在這裏和我說話嗎?」方牧老神在在的坐回位置上,用一種老氣橫秋的語氣道:「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不願意多花時間思考,如果我是鏡中世界的人,當你說出鬼衣客三個字的時候,你已經死了,不可能活到現在。」
如果說真的如張微所想,方牧和鏡世界有關係,那麼現在的張微早就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張微愣了愣,手上的動作微微減緩,眉頭皺了起來,思考着方牧剛才說的話,覺得裏面好像有一些道理。
如果真的和鏡中世界有關係,哪怕開始不動手,現在也應該動手了,為什麼還和她說廢話呢。
但是……也不排除有其他目的。
張微現在就像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起初他們家族確實想掩蓋鬼衣客死亡的蹊蹺,畢竟是涉及到方牧的,他們要和方牧進行結盟,如果這個時候給方牧抹黑的話,那麼結盟之後他們也沒有什麼好的效果。
但是方牧和鏡中世界有關,那麼一切就是另外一個形式了。
為人者不可背棄,這是所有家族的底線,一旦背棄人類,與厲鬼為伍,那麼就是所有家族的唾棄對象,甚至都會殺之而後快。
如果是鬼衣客和方牧的矛盾,那就是人類內部的矛盾,為了家族利益,張微可以稍加掩飾。
但是要是和厲鬼有關,不好意思,什麼都不行。
現在張微非常糾結,也在思考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方牧嘆了口氣,道:「我現在突然有點後悔,後悔我答應你們的事,總感覺這個盟結下來,我是吃虧的。」
「為什麼?」
這句話反倒把張微搞得不會了,有些詫異。
方牧緩緩道:「如果你們家族的人都和你一樣蠢笨,我覺得這樣結盟下來,我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說句實話,張微的聰明遠不及周若百分之一,換做周若在這裏,早就想透了其中的緣由。
栽贓。
除了栽贓之外,方牧想不通這一切為什麼會這樣巧合。
鏡中世界和鬼網站類似,不可能構造出這麼複雜的局勢,這樣說來,肯定是隱藏在幕後的人佈置的,而這個人和鏡中世界有關。
方牧仔細的思考着,他這段時間可沒得罪過人,他來的時候甚至不認識這裏的人,要說栽贓嫁禍的話,那麼就只有嫉妒的情緒。
好多事情放在現在,擺在枱面上來講,如果真的有人要栽贓他,肯定源自於嫉妒。
他現在是個妥妥的逆襲模板,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擁有強大實力的特殊人,最後甚至凌駕於很多前人之上,這就像是一個普通人逆襲,成為億萬富豪的故事。
所以對於很多人來說,嫉妒是正常的,如果不嫉妒,反而有問題。
但是這種嫉妒會造成戾氣嚴重的後果,他沒有得罪人的情況下遭到栽贓,大部分可能就是源自於嫉妒,至於是誰,現在查不出來。
方牧想到這裏,看了張微一眼,發現張微仍然在糾結着,用力拍了拍桌子。
響起在房間中迴蕩,讓正在思考的張微回過神來,嚇了一個哆嗦。
張微並沒有直視方牧,低頭看向地面,道:「我相信你。」
她這句話挺違心的,並沒有真的相信,而是出於明哲保身的目的,先答應下來。
這不是電視劇,在壞人發現自己身份的時候,要做一個寧死不屈的人。
她並不怕死,但是死也要有價值,如果在這裏死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別人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先委曲求全,出去之後在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將所有的信息送出去,這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方牧眼光毒辣,哪能看不出張微是怎麼想的,論這種經驗,張微還差的遠。
看這情況,要等張微自己想出答案,估計等到天荒地老都等不出來,還是直接點醒她吧,也省得多費口舌。
方牧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你出現在這裏,厲鬼死亡,還有出現在我房間的厲鬼,包括厲鬼藏在鏡中世界,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
張微一愣,目光怔怔的看着方牧,心中好像有一根弦被點透了。
她低頭想了半天,抬起頭來,眼睛恢復清明,道:「老師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栽贓嫁禍。」
確實太巧了,這個男人可是被同行稱之為血屠的人,能夠混到這個稱號,而且是野生覺醒者,就不可能犯這麼多破綻出來。
張微想了半天,最後選擇了相信。
方牧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道:「現在可以和我說說,鬼衣客到底是什麼個情況,你為什麼就斷定鬼衣客是我殺的呢?」
剛才張微說的,鬼衣客的死跟他有關係,他倒是很想看看,對方到底是怎麼栽贓嫁禍他的。
張微沉默片刻,從衣服里掏出一張白紙。
紙上空空如也,什麼東西也沒有,就好像普通的a4紙,甚至連一點污漬都看不到,白得像雪。
張微輕輕的搖動,白紙上出現了變化,一個人影漸漸清晰。
黑紅色的龍鱗,如玉的骨甲,還有那雙讓人猶如墜落深淵的瞳孔,白紙上出現了他的模樣。
方牧眉頭微微皺起,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你是想說鬼衣客死之前,留下了這張紙,上面還有我的樣子,但是被你收起來了,對嗎?」
張微點了點頭:「當時我以為是你和他的個人矛盾,為了結盟的事,我必須要保證你的底子足夠乾淨,所以我將它藏了起來,畢竟這件事要是讓別人知道,我們和你結盟,相當於得罪了鬼衣客家族。」
到現在為止,她已經全部想明白了,這件事情栽贓嫁禍的可能性極高,出現得實在是太過巧合了,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出現會不會也是巧合。
張微問道:「難道說我也在那個人的計劃之內?」
越想越是有這種可能,而且可能性還很大。
方牧陷入沉思,太虛之腦瘋狂運轉,片刻之後,他分析出了可能性最大的一種情況。
「你是棋子。」
一邊想着,方牧一邊講述。
「首先這件事情如果給別人知道,別人就會說出來,但是說出來之後,誰又能夠有真正的證據,僅憑這一副人像嗎?所以他的目的絕不可能是把這件事情公佈出去,你恰好符合這個條件。」
這件事情被別人發現可能是另一種結果,但是被張微發現就不一樣了。
張家的人想和他結盟,就會想方設法的把這件事掩蓋過去。
不掩蓋的話,他們要是和方牧結盟,就會得罪鬼衣客家族,結盟又得罪人,他們不會這樣做,不然就是吃飽了沒事幹。
掩蓋過去之後,張微肯定會過來找他,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他。
其實走到這一步,對於方牧來說也沒有太大的副作用,但是最主要的,就是接下來鏡子中出現厲鬼的時候,這才是整件事情的導火索。
厲鬼出現就會引導張微往其他地方想,會覺得方牧與厲鬼為伍,這樣的話張微就有兩個選擇。
其一,選擇果斷的逃跑,然後被方牧抓住並且宰掉。
其二,選擇和方牧硬打,同樣逃不過這個後果。
那麼對於方牧來說,最大的麻煩就是殺與不殺,不殺的話讓這個人跑出去之後,消息就會不斷的擴散,消息擴散了,他也就和鬼衣客家族結了仇,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方牧直接殺了她,也符合幕後之人的想法。
要是在這個地方出一條人命的話,後果是麻煩的,並且會引發一連串連鎖反應。
到了那個時候,才是真正解釋不清的時候。
方牧想着,正在摸清楚思緒,想想知道接下來到底會發生是什麼,沒想到的是,驚呼的聲音傳來。
「後面有字!」張微指着方牧身後,用奇怪的聲音高呼了一聲。
在方牧身後是一堵牆,牆上還掛着剛才的鏡子,鏡子中的厲鬼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沒錯,就是一片漆黑,整個鏡子已經陷入漆黑,方牧聽到驚呼聲之後,轉過身去,剛巧就看到了。
這種黑不是一般的黑色。
普通的黑色至少在白天的時候不會這麼黑,但是現在這面鏡子好像被人蒙上了一層紗布,看不清楚裏面的模樣。
哪怕是在幽冥輪轉之下,也只能看到稀薄而又淡淡的陰氣,除此之外一無所獲。
方牧緊緊盯着這面鏡子,發現鏡子上的陰氣開始變得稀薄,與此同時,上面的黑色正在慢慢減退,不過並不是大面積的減退,而是出現了一行血紅色的字。
「久違了,血屠。」
這行字出現,就好像隔壁街坊鄰居在打招呼似的,非常的普通。
方牧眉頭微皺,道:「你能夠操控鏡子,看來鏡中世界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從周若和周青那裏了解到,鏡中世界關注於欲望極大的人,這些欲望大到權力金錢,小到瑣碎事物,都可以算進去。
鏡中世界和鬼網站最不同的一點,鬼網站的潛意識是害怕覺醒者的,所以在鬧事的時候,儘量的規避覺醒者。
但是鏡中世界卻不同,它們不害怕,越是覺醒者,越能夠提供強大的殺傷力。
普通人遭遇之後就會遭到厲鬼的侵襲,而覺醒者遭遇之後,會複製出和覺醒者同樣能力的厲鬼,對覺醒者進行殺害。
但是方牧還從來沒有見過能夠操縱鏡子的,難道鏡中世界還有其他能力?
這上面的文字就好像對話,方牧只是下意識的說了一句,又轉過頭看向張微,問出一句話。
「鏡中世界有這種情況出現嗎?」
「了解很少。」
張微露出苦澀的笑容,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詭異事件之所以稱之為詭異,就在於令人難以琢磨,鬼網站也是,鏡中世界也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了變化。
兩人交談的功夫,鏡子上的文字又出現變化。
「久聞血屠大名,我實在是榮幸之至,今日能夠見到本人,確實高興,不過時間不多了,話也不會多說,我為血屠準備了一個遊戲,讓你盡情的玩耍。」
遊戲?
方牧雙目微眯,道:「你想和我玩什麼遊戲?不如我們出來打會兒牌,咱們慢慢聊,三缺,哦不,兩個缺一個。」
鏡子上的黑色晃動,連帶上面的血色文字同樣晃動,好像被這奇怪的話給驚着了。
過了好久,估計是穩定住了情緒,又出現了一行文字。
「我是這場遊戲規則的策劃者,你是玩遊戲的人,當你把這個遊戲玩得讓我滿意之後,我自然會出來和你見面。」
這行鏡子出現之後,鏡子產生了另外的變化,上面的黑色竟然消失殆盡,灰白色陰氣也不見了,恢復成了正常的樣子。
方牧撇了撇嘴,道:「沒頭沒尾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旁邊,張微驚了一下。
這種詭異的事情,竟然還叫沒意思?
她剛才可是受到刺激了,那血紅色文字出現之後,給她一種極其強烈的壓迫感,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這個男人好像真要和對方玩遊戲似的。
哦,不對,也許是她還沒有達到玩遊戲的標準,這遊戲的門檻還挺高。
張微小心翼翼的看了方牧一眼,這才明白為什麼。
此刻的方牧已經變身,那種恐怖的壓迫感簡直讓人窒息。
就目前的狀態來看,張微眼中,張方牧帶來的壓迫感比鏡子強了十倍不止。
「老師。」張微小心的道:「你打算怎麼和他玩這個遊戲?」
既然已經答應下來,肯定是有辦法的,張微心中是這樣想的。
沒想到方牧的回答,讓她差點坐倒在地。
「走一步,看一步唄。」方牧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道:「你不會真把他當盤菜了吧?」
張微一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事實上剛才方牧已經測試過了,通過敏銳的五官去感應,並沒有感應出任何異常的東西,除非他進入到鏡子世界去,但是就面前這面小鏡子來說,他真的鑽不進去。
施展巨像化能變大,卻不能變小。
要是能大能小……
方牧看向某個位置,暗道:「還是巨像化好。」
既然那個傢伙不出來,要和他玩遊戲,他就直接接住好了。
當一個人打算做某樣事情的時候,就會留下痕跡,這是方牧一直以來堅定的道理。
沒有任何人能夠無痕跡的做事,只是發現的早晚罷了,有五官中五行的支撐,他現在就期待這個傢伙給他來一盤菜,讓他吃下之後,把盤子塞到這個傢伙嘴裏。
方牧看了看屋外,道:「天色已經晚了,差不多該回去了。」
既然道理說通了,張微這邊就沒必要再留着,如果張微出去還是執意要說的話,方牧會先一步宰掉張微。
從現在起,五官感知就會放在張微身上,一旦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張微就活不了了。
他方牧也不是一個壞人,但終究不是個好人,他不會主動的去做壞事,但是不代表他就心慈手軟。
如果威脅到自身安全,那麼必須要斬草除根。
現在讓張微出去,就是給她一個活命的機會,就看她懂不懂分析情況了。
如果不懂的話,她的命就該絕。
張微楞楞的點了點頭,打開門之後走了出去,中途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方牧凝視着張微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
……
回去的路上,張微挺糾結的。
剛才的交談里,從道理上講,她是相信方牧的,但是總覺得這樣做不太踏實。
如果一味的相信,而不把這件事情通報出去,萬一她有個好歹的話,會不會發生更嚴重的後果?
現在方牧和那個不知名的存在,正在準備博弈,她是不是要無條件相信方牧?
這段路本來不長,但是此時此刻,張微行走在這條路上,卻覺得非常的漫長。
走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停了下來,眼中的迷茫神色漸漸轉為清晰,顯然下定了決心。
張微握緊拳頭,暗道:「信任方牧,那個幕後存在,才是百分之百與厲鬼為伍的人。」
人類能夠在漫長的歲月里與厲鬼互相搏鬥,甚至穩壓一頭,就在於團結。
當然其中不乏出現叛徒,但是更多的是誓死戰鬥到最後的人。
古老的家族自小就教給他們一個道理,可以和同輩的人爾虞我詐,也可以和上一輩虛與委蛇,但是最重要的一點不能做,那就是不能與厲鬼為伍。
如果做了,那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對象,是受到人類唾棄的。
所以張微已經拿定主意,那個幕後的存在百分百是與厲鬼為伍的人,既然如此的話,她暫時相信方牧這邊。
張微想通後,心裏面也暢快了不少,腳步也變得更加輕快,她抬起腳,繼續往前面走,不遠處就是她的房間。
前方有一個牆角,那裏再拐一個彎,不走幾步就到了。
張微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來。
在他拐彎之後,他發現這條走廊的盡頭,有一個人正蹲在那裏,背對着她。
覺醒者之間的記憶力都還不錯,光是從背影和穿着,她已經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楊老師?」張微奇怪的道:「你在這裏幹什麼,這麼晚了,不回去休息嗎?」
這是其中一門課程的老師,負責教授他們有關於靈媒的基礎知識,還是一位女老師。
按理來說,這位老師的課程很少,早就已經教完才對,但是因為要聽其他老師基礎課程的原因,這位老師也留了下來,在旁邊蹭課。
最近幾天沒有看到,估計是有什麼事在忙,或者是因為上課的原因,了解到了不少知識,有了感悟,在房間裏參悟。
楊老師好像聽到了張微的話,肩膀微微抖了抖,迅速恢復原樣,並沒有回答,仍然蹲在牆角。
張微愣了愣,緩緩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道:「楊老師,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安靜的走廊里,響起她一個人的腳步聲,顯得尤為突兀,異常的冷清。
隨着距離的不斷縮短,張微從她這個角度,好像看到楊老師手中抓着什麼東西,但是又看不清楚。
「楊老師,你沒事吧?」張微停了下來,沒有繼續上前。
這情況有點不對勁,她也看出來了,所以並沒有上前繼續詢問,保持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沒事……」
楊老師蹲在角落,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就好像拿着鋸子在木頭上狂鋸。
隨着這道聲音響起,她緩緩的站了起來。
「我沒事,就是有點疑惑,我喜歡在角落裏面想東西。」
開始的聲音有些奇怪,但是這句話又漸漸變得平常,只能說音色比較難聽而已。
張微鬆了一口氣,道:「沒事就好,那我先回房間了。」
她心說剛才是不是自己嚇自己,完全沒有其他怪異的事情,估計是她想多了。
楊老師還是背對着的模樣,這些老師們個個都是來自於不同的地方,性格差距也非常大,有的性格很好,有的性格很差,有的性格甚至讓人難以琢磨。
張微覺得沒什麼,自顧自的推開房間,進去之後將門關上。
「吱呀!啪!」
門被徹底關上,走廊里再度恢復安靜。
楊老師等到門關上之後,從蹲着的狀態轉為站立,緩緩的轉過身來。
從容貌上看,像四十多歲的女人,穿着打扮也很樸素。
不過此刻的臉孔上,全是扭曲的表情。
五官皺在一起,臉上的肌肉也胡亂地拉伸着,這副模樣很怪異,旁人看到之後也很難形容出來。
楊老師盯着張微離開的方向,看着門口,右手微微發抖。
她的右手有個帶長柄的圓鏡,就好像古代所用的一樣,看着有些年代感。
鏡面朝着外面,鏡面上有張臉孔,和楊老師的一模一樣。
此時,楊老師已經將鏡子拿開,放到身側的位置,但是臉孔仍然在鏡子上,不由得讓人毛骨悚然。
「走……走了……」
楊老師自言自語片刻,找了個方向,抬腳離開。
……
等到她離開沒多久,方牧出現在走廊上,看着她離開的方向,陷入沉思之中。
沒想到本來是監視張微的,卻釣了一條大魚,不,準確的說是一條小魚。
如果這都算大魚的話,幕後的存在也太失敗了。
無敵久了,也是一種寂寞。
方牧默默裝了個逼。
唯一給他帶來難度的,只有洪靈和鬼網站那個女守門人。
最主要的是對方的實力越強,他薅到的黑氣也就越多,這才是他最想要的東西。
不然一道一道的攢黑氣,這得攢到什麼時候?
【大腦正在分析,分析的數據來自於眼睛。】
【剛才離開的人已經沒救了,全身上下都被陰氣填滿,只是沒有爆發出來,所以常人無法看到,但是變成厲鬼只是時間的問題。】
方牧略微驚訝,心中暗道:「你這次的分析,又是根據那些電視劇電影嗎?」
【大腦:不是的牧哥,這是根據你的基礎知識進行整理後得出來的,由於現在學習的東西過於雜亂,你還沒有徹底整理出來,所以我事先幫你整理了一下,有空的時候,你只需要花一段時間把它吸收就行了。】
不愧是大腦,作為全身器官中最貼心的存在,深刻的知道方牧這人的脾氣。
不過……
方牧暗道:「剛好你出來了,我有事還想問問你,這也是個女鬼吧,怎麼腎一點反應都沒有。」
按照腎的作風,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跳出來了,但是現在卻沉默不語,很不符合腎的風格。
【腎:長得太醜了,實在下不去手,往事歷歷在目,我現在要認準一個質量高的。】
【嘴:說的不錯,我支持,質量好的,咱也下得去嘴,】
方牧:「……」
好傢夥,這完全是問不得,只要一問這個傢伙就跳出來。
現在情況比較緊急,他也不想在這方面多扯淡,朝着楊老師離開的方向悄悄的跟了過去,沒有打草驚蛇,因為他想要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最主要的是,這個姓楊的老師已經沒救了,陰氣灌注了全身上下,變成厲鬼只是時間問題。
方牧走得很快,不久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
楊老師走得非常艱難,一步一步,幾乎是靠挪動的走路方式,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啪!」
門被關上,裏面再也沒有傳來聲音。
方牧靠在牆角的位置,用五官感知着房間內的變化。
房間內,楊老師坐在桌子旁,將鏡子拿到手中,映照在自己臉上,手劇烈的顫抖着。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來找我,為什麼又是我?」
換做旁人在這裏,都會以為對着鏡子說話是個神經病,但是在楊老師說完這句話之後,鏡子中的人露出個詭異的微笑,做了個口型。
看不出說了什麼,因為只是簡單的開合嘴巴,就算是懂唇語的人在這裏,也看不出內容。
楊老師仿佛看懂了似的,默默的念叨着:「嘿嘿嘿,是啊,是啊……我想要的東西你能給我,靈媒……靈媒……被人嫌棄的行業,祖祖輩輩用了不知道多久,才終於挽回了靈媒的名聲,但是懂得都懂,還是有人看不上我們。」
在各行各業里,靈媒並不是很出色,甚至於對於某些人而言,這個行業充滿了各種令人不恥的東西。
所謂的靈媒,指的是人死後,若是沒有娶到媳婦,或者是死者死前有遺願要個黃泉路上的伴,家屬就會在安葬他前,找一個對方家屬同意了的異性死者來和他結死人媒。
然後一同安葬,好讓各自在陰間能有個伴侶,民間俗稱死人媒,官方名靈媒。
其實這種行業,也是間接的給死者抹平了怨氣,降低了變成厲鬼的可能。
但是他們這一行,祖上卻出現了一個異變,有一位先祖獨闢蹊徑,竟然讓自己和死者結蒂,以此來增強自身的實力。
這也導致靈媒出現了另一個分支——鬼媒。
正因為這個分支,讓其他的行業看不上,因為在其他行業看來,這是對死者極度的不尊重。
楊老師不是鬼媒,是靈媒。
祖祖輩輩都在為了扭轉這個觀念,而不斷的進行着努力,收效有是有,但是很小,最主要的就是,分支反而比他們這種主幹更強。
鬼媒成形快,靈媒卻是一步一個腳印,也就導致了靈媒示弱。
有的時候一些觀念在人傳人之後會發生變化,打個很簡單的比方,給人帶個口信,經過很多次傳播之後,就會完全換了意思。
他們現在就處於這種狀態。
靈媒們背負為自己行業正名的心態,一直隱藏着巨大的壓力。
就在前幾天,楊老師回到家,就發現了鏡子中的東西。
她當然清楚這上面是什麼,畢竟也算是一個古老傳承的覺醒者,剛發現的時候,她想要拒絕,甚至打算把鏡子砸碎。
但是她最終沒有選擇這樣做,因為內心的那股欲望在不斷的龐大之後,讓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接下來的這幾天,她從來沒有出過屋子,就呆在屋子裏,和鏡子中的東西溝通。
溝通的過程中,她發現自己的某些東西正在逐漸向鏡子裏轉移,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複製了似的。
她沒有辦法阻止,甚至還帶着興奮,她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
鏡子中的自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強,僅僅幾天的時間,就已經和自己並肩而立。
而她內心的欲望卻在飛快的膨脹,每天都抓着鏡子,說着別人聽不懂的話。
今天她出去,主要是因為好久都沒有出去了,她擔心引起不好的影響,沒想到半路那股欲望再次膨脹,只能讓她拿起鏡子,蹲在牆角傾訴。
「我……真的可以嗎,按照你說的做嗎?」
楊老師眼光漸漸變得呆滯,伸手在兜里掏着,不多時掏出了一樣物品。
這是一根紅繩,大概只有半米長度。
「靈媒的看家本事……」
楊老師一邊念叨着,一邊將繩子的一端綁在手腕上,另一段朝着鏡子伸去。
……
門外,方牧搖了搖頭,眼中帶着遺憾之色。
他是做足了功課的,對這裏的每一位老師都比較了解了,現在看到這位老師走不該走的地方,他有些遺憾。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這個楊老師給他的印象頗深,是一個比較獨立堅強的女人。
這一輩子都在為了給行業正名而奔波,年紀大概在四十多歲,身上連一件首飾都沒有,所有的錢都被她用來捐贈,就是為了正名。
就是這樣一位獨立堅強的女人,仍然抵擋不住內心的欲望,不知道該可憐還是可恨。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方牧並不想說什麼,但是等到楊老師變成厲鬼之後,他會選擇出手。
各自的情況不同,沒什麼好說的。
可惜的是,陰氣灌入身體,已經沒救了。
他打算再看看,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異常。
方牧繼續等待着,沒想到一道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
【大腦正在收集信息,通過兩者的對話,正在使用太虛之腦分析,分析鏡中世界蠱惑的方式。】
【分析成功。】
【這次的情況和其他幾次不一樣,這次是通過蠱惑的方式,讓鏡子和鏡子外的人產生了對調,鏡子之外的能力換到了鏡子裏。】
【說到底,主體仍然是鏡子外的人,如果讓鏡子外的人意識到對錯,就能夠再次發生對調。】
……
方牧聽到這些提示,眉頭微皺,暗道:「剛才為什麼不說?」
【大腦:牧哥,剛才沒有看清楚具體的情況,現在知道了才分析出來的,而且這個分析的成功幾率未知,只是提供了一種可能。】
「未知嗎……」
方牧摸了摸下巴,心中道:「那麼具體的操作方式是什麼呢?」
未知不未知無所謂,最主要的是解決的方法是什麼。
【大腦正在分析中,正在調配各個器官的能力,正在對各個器官進行詳細深刻的調查。】
【正在篩選中……首先排除掉腎。】
【腎:我現在只想當一條鹹魚,和我的闌尾兄弟作伴,你都要來說我,難受啊!】
【大腦無視了腎,經過簡單的分析之後,終於分析出來。】
【在經過了逐一的排查之後,全身上下所有器官中,有一個器官能夠解決目前所處的困境,正在計算可能度,計算成功,成功可能度比較高。】
方牧暗道:「哪個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