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關於我們可以不打這件事。」
陳定的話語非常堅定,好像決定和方牧不打這場架。
他握着拳頭的手鬆開了,整個人非常放鬆。
方牧摸了摸下巴,這個場面倒是別開生面。
一開始這個傢伙就強調有克制他的手法,從頭到尾都顯得極為強勢,面對首席的時候甚至毫無退縮。
可是現在竟然開始認慫,而且還認得這麼徹底, 就有點東西了。
對此方牧很感興趣,有東西讓他感興趣,他就有心情陪這個傢伙多玩玩。
方牧笑眯眯的道:「為什麼不打,給我個理由,如果理由我覺得合適可以不打,如果不合適,選個風水比較好的地方,再給自己立一塊碑, 我給你安葬進去。」
此刻的方牧氣勢兇猛, 整個人都處於巔峰狀態,那鋒芒畢露的氣勢無人敢直視。
陳定嘆了口氣,將身後的棺材拿下,放在旁邊立着,無奈的道:「其實……我是臥底。」
說出這句話,他的表情除了無奈之外,還有一絲苦澀。
方牧聳了聳肩:「誰知道?」
簡直是張口就來,開局就說自己是臥底,但是現在人證物證全無,這不是在逗人笑?
陳定苦笑道:「美食家知道,十三首都知道。」
方牧來回走了一遍:「你還真是把所有的證據都斷絕了,在這個地方我怎麼聯繫他們,怎麼能夠證明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真氣在方牧體內流動,充斥着危險的氣息。
陳定放在棺材上的手微微一緊,原本放鬆狀態的他,又重新戒備起來。
面前這位可不是普通的覺醒者,他可是年輕一輩的第一人, 最最關鍵的是這個人行事詭異, 並且性格跳脫,隨時可能做出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搞不好這一刻還在和他交流,下一刻攻擊就如約而至。
「除了這個,我沒有證據。」陳定認真的道:「你也知道干我們這一行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十三首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
方牧微笑道:「這事情挺簡單的,你剛才說的一切屬實嗎?」
陳定一愣:「當然屬實,都到了這一刻,我沒必要騙你。」
方牧又問道:「你剛才說的一切屬實嗎?」
陳定皺眉道:「為什麼要問第二遍?」
他有點搞不懂,方牧問一遍就行了,為什麼要問出第二遍,難道重要的事情真的要說三遍嗎?
方牧沒有回答陳定這個問題,再一次問道:「你剛才說的話都屬實嗎?」
第三次問出,陳定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由原本的詫異變為呆滯,雙目也變得無神。
天地真言, 發動。
不愧是能夠把首席按着打的人, 天地真言的幾率還不高, 失敗了兩次,第三次才成功。
當然了,這只是方牧看來不高,換做其他人都會驚掉下巴,因為這成功率實在高的可怕,三次就能成功的幾率,這不高誰高?
看着陳定已經陷入呆滯,方牧拍了拍手,耐心的等待陳定的回答。
陳定眼神無神,呆呆的開口:「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組織派往聯盟的臥底,只有秦斌一個,力量還是太薄弱了,他實力太低,沒辦法走入聯盟高層,組織需要一個聯盟的高層。」
方牧聽到這裏,眉頭緊緊皺起,打了個響指,撤掉了天地真言。
天地真言是不會騙人的,用了這麼多次,就沒有失算的時候。
所以陳定的回答是沒問題的。
天地真言被撤掉之後,陳定恢復正常,他的表情帶着疑惑,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血屠身上的殺氣已經消失了。
「說說吧。」方牧道:「我很好奇組織是怎麼把你打入進去的?」
話是這麼說,方牧對於十三首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薑還是老的辣。
陳定看方牧的表情,知道對方已經相信了,他終於鬆口氣,開始解釋:「其實很簡單,用鑄谷傳承換取了一個機會……」
「事情是這樣的……」
關於如何打入聯盟這件事情,陳定開始解釋起來。
首先,這件事情要從發現聯盟開始說起。
其實聯盟並不是最近才出現的,在那個黑暗年代已經出現了。
那個時候的聯盟和厲鬼為伍,但是卻行事低調,無人知曉。
不過這世界上發生的任何事,都會留下終極,沒有人能夠完全掩蓋蹤跡,區別只是被發現的早晚,所以聯盟還是被十三首發現了。
這樣一個強大的聯盟,內里還有個深不可測的盟主,十三首仔細商量片刻,便決定將這件事情瞞下來。
為什麼要隱瞞?
因為那個年代動盪不安,就算是覺醒者們或者說是組織也處於風雨飄搖的階段,對付厲鬼已經心力交瘁,如果再讓覺醒者們知道一個聯盟,估計會極大的打擊士氣。
而且聯盟似乎也知道組織不好惹,在那個年代並未挑出什麼事情,反而非常低調。
隨着時間的推移,厲鬼漸漸的就變得弱勢,在那個時候組織就開始逐漸將矛頭指向聯盟,但是聯盟低調且隱秘,就連他們也找不到其根源。
這個時候,鑄谷傳人進入了他們的視線。
當時的鑄谷傳人找到了十三首,說出了一個代價很大的計劃。
那個時候聯盟正在私底下擴張,鑄谷傳承也有機會加入擴張的勢頭,臥底計劃被十三首納入行程。
既然是臥底,那麼就要臥出真實感。
原本十三首想的是演一齣戲,假裝讓鑄谷出現危機,走上絕路,再想盡方法加入聯盟,但是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一任的鑄谷傳人做了一個驚天的決定。
毀滅傳承,更加真實。
鑄谷傳人真正的做到了讓自己的傳承毀滅,他們是一脈相傳,原因就是他們這個傳承太燒錢了,招多一點傳人也養不起,所以就造成了一對一式的傳承方法。
當時,鑄谷傳人找到了自己的弟子,將畢生所學全部傳授給他,並且在他的腦子裏做鑄造了一個永遠不會背叛的東西,然後……引發了無窮的厲鬼。
無數厲鬼出現,將鑄谷淹沒。
鑄谷傳人死於圍攻。
這是十三首都沒想到的,當他們趕到時,鑄谷已經沒了。
聯盟的高手路過,考慮到鑄谷的特殊性,救下了傳人的弟子。
但是這個弟子卻沒有加入,反而說什麼鑄谷欠下聯盟一個人情,將來一定會還。
為什麼不加入,其實也很簡單。
那個時候加入,又怎麼可能打入聯盟的高層?
在那個黑暗年代,堅守信仰者無數,背叛者也無數,甚至於背叛者中的高手更是多不勝數,憑他一個小小的鑄谷,進去之後也只有當炮灰的份。
但是人情就不一樣了,就相當於把他和聯盟連接起來,總會有用到他的時候。
而當需要用到他,那麼分量就不一樣了。
就這麼,鑄谷一代代的延續至今,他們腦袋裏的東西也在延續。
不與組織交流,不與覺醒者接觸,也不與普通人接觸,他們仿佛遠離了這個世界,一直遊走在世界的邊緣。
承受孤獨,卻又心志如常。
一直到最近聯盟終於找來,這個隱藏在世界邊緣的棋子終於動了。
「鑄谷世世代代,都是為了這一刻。」陳定握緊雙拳,眼中帶着堅定:「這麼多年想了,我們受了太多的苦,我們被世界遺忘,被覺醒者遺忘,但是現在我們終於找到了曾經的路,只要走完它,鑄谷就會重現。」
方牧鄭重的看着陳定,道:「但是這條路很漫長,也很孤獨。」
就算他完成了這次任務,成功的加入了聯盟,要想坐上高層也是需要時間的。
陳定毫不猶豫的道:「至少有希望,不是嗎?」
方牧揉了揉眉心,道:「這幫老傢伙還真是讓我驚訝,這條線佈置下來,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十三首可是那個時代精彩絕艷的一批人。」陳定笑道:「永遠不要小看這些前輩,他們可都是從那個黑暗年代走過來的。」
方牧沉默不語。
陳定無所謂的笑了笑:「沒事的。」
兩個都是男人,男人之間的那點事情,一眼就能明白。
方牧拍了拍陳定的肩膀,道:「負重前行,遊走世界的邊緣,一代代傳承下來,很苦吧。」
陳定無所謂的道:「習慣了,每一代都是這樣過來的,至少我這代看到了希望。」
說着,陳定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其實有沒有腦袋裏的這東西都無所謂,因為這一代代傳承下來,使命就像刻在心裏了,怎麼都揮之不去。」
確定了陳定的身份,方牧也沒有之前的殺心,看着他身後的古城,發現古城上面,綠髮小孩們都探出腦袋,小心翼翼的瞧着。
方牧皺眉道:「你這裏也沒有厲鬼。」
陳定點了點頭,道:「是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突然就沒有厲鬼來了,你那邊也是一樣吧。」
提起這件事,陳定就開始發愁,愁的就是沒有厲鬼過來,導致他的前置計劃都被無限擱置。
一想起計劃,陳定拍了拍腦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對了,咱們之間的關係還是得保持原樣,不能讓別人看出來,而且你需要配合我一下。」
配合?
方牧問道:「怎麼配合,你的計劃又是什麼?」
陳定指了指後面的棺材:「讓她當主宰,這是我和盟主談論的資本,忘了介紹了,棺材裏的這位是我的戀人,已經死了,但是變成了靈鬼,我很愛她。」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陳定選擇性的忘記是怎麼進入死鄉的,他可是把棺材當做一個滑板拋進來的。
「很大膽的想法,人鬼情未了。」某位把靈當做女兒來養的傢伙說道:「盟主的計劃又是什麼,讓他當主宰,有沒有什麼弊端?」
陳定搖了搖頭,道:「盟主是怎麼想的我也不清楚,反正這是他計劃之一,至於有沒有弊端,我覺得是沒有的,成為主宰之後,能夠讓她換回過去的意識,反而是好事。」
方牧皺眉道:「不能輕視。」
聯盟和組織暗鬥這麼久,雖然一直處於弱勢,過街老鼠般躲藏着,但是到現在都沒有被毀掉,其背後的影響可見一斑,尤其是盟主,絕對是十三首級別的。
不論陳定有多大的把握,面對盟主的計謀都必須慎之又慎。
但是就像陳定說的,這算是他的投名狀,如果不這樣做,他後面的路將會難走很多。
陳定嘆氣道:「我也想過,最大的問題也就是不受控制,到時候把她殺了就行,就算她變成靈鬼,或多或少也會受我的影響,實力會有所降低。」
說這句話的時候陳定的語氣很無奈,但是卻格外堅定,好像早就已經下定決心。
方牧沉思道:「你捨得?」
陳定摸了摸棺材,笑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約定。」
方牧搖頭,這兩人之間是什麼約定他不關心,他現在想的是陳定這個方法到底穩不穩妥。
換一個想法,如果聯盟的計劃並不在主宰身上,那不就竹籃打水一場空。
陳定看出方牧的意思,道:「我們別無選擇,要想真正的打入聯盟內部,就得冒風險,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無風險的,鑄谷這麼多年延續下來,也是冒着巨大風險,稍有不慎我們就會失敗,之前的所有苦痛都會白費。」
道理是這個道理。
方牧問道:「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陳定深吸一口氣,道:「打一架,真真正正的打一架,然後我落荒而逃,再然後我剛好藉此機會離開這裏去尋找厲鬼,畢竟只有讓棺材吸收足夠的厲鬼,才能讓她更強大。」
他們兩個這次的談話將會保密,不會對外界宣揚,而他們各自仍然會保持之前的身份。
方牧上下打量的陳定一眼,道:「你真的有克制我的方法?」
陳定無奈的道:「我要是真的有,剛才就不會這麼緊張了,你知道嗎,我和盟主通過話,雖然只是通話,並沒有見過他的樣子,但是盟主對你的評價很高。」
「哦?」方牧笑道:「什麼評價?」
陳定表情逐漸嚴肅:「血屠此人,留着是心腹大患,可惜了,我如果出來,必定會被十三首發現,不然的話,我都想親自將他斬殺。」
「你知道的,盟主是能夠和十三首並列的存在,連他都想親自出手,可見你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方牧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管他想不想親自動手,至少現在盟主不敢出手,等到他敢出手的時候,說不定自己早就發育到和他並駕齊驅的程度。
該聊的,也聊的差不多了。
方牧簡短的道:「開始吧。」
陳定做出防備的姿態,兩人準備打一場。
方牧收回手。
陳定奇怪的看了方牧一眼,問道:「血屠,你這是怎麼了?」
方牧沉吟道:「這樣好沒意思,乾脆你直接挨我一拳得了,反正這裏又沒人。」
做戲,是做給別人看的,但是這裏又沒別人,直接挨一拳不是更簡單嘛,何必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
陳定搖了搖頭,目光中帶着堅定,道:「其實我早就想和你打一場了,年輕一輩的第一人,能夠把首席按在地上摩擦,這樣的人有多驚艷,不自己體驗一下,那是永遠不知道的,每一個強者都渴望有一個能夠匹敵的對手,我剛好藉此機會,看看我們兩個的差距。」
方牧頗為頭疼。
他感覺很多覺醒者都屬於那種挑戰怪,什麼是挑戰怪,就是不挑戰不舒服的那種。
首席是這樣,陳定也是這樣。
什麼高手寂寞啊,有一個可以匹敵的對手啊,這些在方牧看來都是狗屁。
有這機會不如去找個女朋友,這不比打架香嗎?
就像他一樣,換做以前他肯定覺得女朋友沒有遊戲香,但是現在不一樣,他覺得周若香多了。
以前有那種想法,估計是沒遇到像周若一樣體貼溫柔的女人,要是早遇到,他就沒有種想法了。
現在網上很多人都覺得打遊戲更香,其實吧,也是沒遇到自己心中的完美伴侶。
要真遇到了,恨不得三個全塞進去。
至於為什麼是三個,數一數就知道了。
方牧思緒跳脫,不知不覺有些偏題了。
回過神來,看着戰意無窮的陳定,方牧問了一句。
「全力?」
「全力!」陳定很肯定的道。
方牧本來還想收一點,但是看到陳定都這麼說了,他決定還是尊重一下對方,那就開個三倍透支吧。
不行,三倍透支還不算全力,但是再多倍的透支,估計會把陳定給打死,所以就三倍透支加巨像化吧。
真氣在體內運轉,方牧開啟了三倍透支,同時身體開始逐漸暴漲,轉眼間變成了十米的高度。
本來巨像化只有三米,但是經過上次把六腑全部強化出來之後,他的實力再一次突破。
陳定努力的仰着脖子,要不是骨骼不夠用,他甚至可以仰成三百六十度。
「好大啊……」
天地可鑑,他這句話是由衷發出的。
身體變大,那股氣勢也更加恐怖,給陳定的感覺,就好像身處風浪中的小木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陳定吞了口吐沫,拍了拍棺材,大喝道:「起!」
棺材上面的鋼鐵開始融化,覆蓋在皮包骨頭的靈鬼身上,緊接着靈鬼抬起雙手,將陳定擁入懷中。
下一刻,陳定變成了銀色的軀體,看不清五官,就好像一台機械人一般。
「就算實力差距再大,我也要盡全力!」陳定怒吼一句,雙腿用力,朝着方牧飛去。
周圍的空間開始碎裂,這是陳定的力量。
「我應該能夠和他打個半小時,可惜了,半小時之後我必敗無疑。」
陳定身處半空,心中開始計劃着,怎麼以帥氣的姿態抗住半小時。
如果首席在這裏,會不屑的笑出聲。
半小時?
至今他都沒有看到過在方牧手下走過半小時的,最慢的那個估計也就十幾分鐘。
沒錯,就是首席本人。
當初一戰,還不是現在的方牧,要是現在的方牧,首席根本就不會去挑戰。
純純的找虐。
飛在半空中的陳定不知道,他已經將接下來的各種戰鬥方案都佈置好了,想的很全面。
方牧看着飛起來的陳定,抬起拳頭,直接砸了下去。
十米多高的身體,拳頭的面積就像小山一般。
陳定忽然感覺天空被什麼東西遮擋了,抬起頭時就看到了巨大無比的拳頭,急忙用雙手護在身前。
太快了。
有的時候速度的快慢,不會因為體型而改變。
並不是說大了就一定慢,大了也可以很快。
大和慢,沒有必要的聯繫。
粗細也一樣。
「轟!」
拳頭和陳定的雙臂接觸,陳定覺得巨大的力量襲來,緊接着他內心聽到一陣慘叫,那是靈鬼的慘叫。
這可是他的最強大招,用靈鬼鑄造而成的鎧甲覆蓋全身上下,能夠發揮出無窮的戰鬥力,但是現在靈鬼扛不住。
「轟!」
毫無任何懸念,甚至沒有阻擋方牧拳頭一絲一毫,陳定被拳頭帶着狠狠砸在地面。
半小時?
不不不,五秒。
方牧收回拳頭,疑惑的看着大坑中的陳定,問道:「沒事吧?」
他沒想到,陳定竟然這麼不抗揍。
大坑中,陳定身上的銀色鎧甲已經消失,化做棺材停在旁邊,而陳定滿臉呆滯,嘴角還有鮮血,要不是胸膛還在起伏,都讓人覺得他死了。
聽到方牧的詢問,陳定轉過頭,那雙眼睛中沒有絲毫的神采。
五秒,甚至不到五秒!
陳定整個人都崩潰了。
哪怕扛個十秒也好啊,至少能湊個整數,這五秒不到又是什麼鬼啊!
不帶這樣玩的!
眼角出現淚水,輕輕的滑落。
他哭了。
很傷心。
方牧見到這一幕,恢復正常體型,走了過去,無奈的道:「不至於吧,我中途還收了力氣,應該沒受太重的傷。」
陳定聽到這話,哭得更大聲了。
圍觀的綠髮小孩們全都驚奇的看着,心頭紛紛飄出一種疑惑——叔叔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哭了。
陳定很想說,沒人理解他現在的心情,他能打過未突破的首席,卻在方牧手中撐不過五秒。
恐牧症,開始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