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多時,楊凝之準備好了晚餐給宋琳琅和小悠後,李昀清就到了她所住的居民小區外等她了。
楊凝之經過秦一那件事後,一直就處於防備狗仔的狀態中,這次李昀清過來,她怎麼想都覺得肯定有狗仔跟上李昀清來了,於是她又把自己全副武裝了起來,棒球帽、圍巾、口罩和眼鏡,樣樣不缺。
她出了小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車邊等她的李昀清,她走上前去,打開車門進了車,一句話也沒有說。
看着李昀清進了車來,發動了車子,她這才開口道:「你就這麼站在車外面……未免太招搖了。」
&擔心我麼?」李昀清無所謂地一笑,手裏握着的方向盤一轉,車子便駛離了居民區。
&心你個鬼,我擔心的是我和小悠好麼。」
李昀清側過頭瞥了她一眼,就只見她把自己整張臉遮得一點都不剩。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伸手就摘下了她的棒球帽,笑道:「在車裏就不用擋着了。如果真的被拍了照,我讓人把照片取回來銷毀了就是。」
楊凝之偏頭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一個幾乎沒變過的漂亮側臉,她收回了目光,轉了話題道:「晚飯去哪裏吃?」
&家。」
&還有家?看來你真的是打算定居在中國了。」楊凝之一笑,不由得便調侃了他一句。
李昀清也沒想到楊凝之第一反應是這個,他有些無奈地一笑,隨即瞭然地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定居在中國了。」
楊凝之一愣,想起之前宋琳琅塞給她的那本有李昀清專訪的雜誌,專訪裏面李昀清有提起他打算定居在中國的事。她突然意識到她剛剛這麼一說,似乎會讓李昀清覺得她一直都在關注着他的消息。
&只是隨口猜猜而已。」楊凝之耳朵一熱,有些尷尬起來,隨口糊弄了過去。
&是嗎。」李昀清微微挑起眉來,依舊笑得瞭然,卻是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
到了李昀清住的高層公寓裏,楊凝之這才知道為什麼是去李昀清家裏吃飯,而不是去餐廳吃。
楊凝之打量着這間後現代式裝修的屋子,目光隨着李昀清的步伐落在了那個與餐廳合為一體的開放式廚房裏。
她盯着那個一乾二淨的廚房,大桌上放着一個蓋上了口的鍋,她突然就是勾唇一笑,看着李昀清,有些好奇地問道:「難不成你打算現場做飯麼?」
李昀清脫下外套,平靜地點了點頭,道:「不相信麼?」
&之前不是煮粥把鍋都給煮幹了麼。」楊凝之笑着看他。
&許我只是不適合做中國菜而已。」李昀清走進廚房裏,打開了那個蓋子,抬眸看向楊凝之,笑道:「晚上吃意大利麵吧?」
&可以呀,只是,你該不會把面煮爛了吧。」楊凝之走進廚房裏,看着那個盛滿了已經煮好的意面——乾爽完整,沒有一點煮爛了的痕跡,她不由得就有些驚訝起來。
&醬和羅宋湯也準備好了,我再準備些麵包和沙拉,你先到外面坐一下吧。」
李昀清似乎很習慣做飯這件事了一般,轉過身開了冰箱取了水果和蔬菜出來,就開了水龍頭,取了大盤小盤忙碌起來了。
楊凝之有些愣,不知他突然一副經驗豐富的廚師模樣是怎麼一回事。
她沒有離開廚房,仍舊站在那大桌的另一邊,看着他熟練的刀工與快速的動作,臉上的神情便緩緩地掛上了幾分訝異。
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李昀清就把所有菜都放上了餐桌,一邊開了一瓶紅酒,倒了一杯給楊凝之,這才坐了下來。
楊凝之吃了幾口意面,只覺得更驚訝了。
她看着坐在旁邊的李昀清,他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仿佛一切都十分平常一般。
&說你這是……」楊凝之放下叉子,有些愣地看着李昀清。
&吃麼。」李昀清聽她語氣猶豫,就是問了一句。
&很好吃。不過,你突然叫我來吃晚飯,只是想告訴我你做菜做得很好麼。」楊凝之一笑,轉而直接地切入了主題。
&悠是我的兒子,對吧。」李昀清垂着眼眸,放下了手裏的叉子。
楊凝之微微一怔,隨意馬上回過了神來,臉上沒有一絲情緒,靜謐着「嗯」了一聲。
&之,如你所見,現在的我和四年前時已經不一樣了,我能夠成為小悠的好爸爸,我對你也從來沒有變過心,或者說,這四年過去後,我比以前更愛你了。」李昀清看着楊凝之,神情認真,一字一句地對她說着,每個字似乎都帶着不容被忽視的分量。
楊凝之只覺得他認真過頭,讓她感覺肩上壓上了什麼似的,瞬時就沉甸甸的了——他對她的愛太多,多得讓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再去接受他了。
她搖了搖頭,心想:她沒辦法……她不想再像四年前那樣傷害李昀清第二次了。
&並不認為我們能夠回到以前時的樣子,四年時間是很大的變數,也許你變得比以前更好了,但是我沒有變得有多好,我還是像四年前離開你時那樣自私,雖然我現在這樣對你說出這番話,似乎也還會像以前一樣傷害你……」
……
你怎麼知道你會再次傷害到我?」李昀清打斷了她的話,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道:「四年前,不就是因為你覺得沒有那麼脆弱,所以才離開了的麼。」
楊凝之一個恍然,突然就想起來了——確實,就是因為李昀清太強大了,強大到讓她感覺到了距離,所以她才離開了的。
&你不是也說讓我永遠不要再回去了麼?」楊凝之看着李昀清,眼眸如鏡,開口就是平靜地嗆聲了李昀清。
&果你硬是要跟我摳字眼的話,沒錯,我確實叫你不要再回去了,但是我說的是叫你不要再回意大利了,我沒有說過我不會再來中國找你。」李昀清一挑眉,一臉平靜地嗆回了她。
&可惡。」楊凝之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就捏成了拳頭來。
她心想:果然這男人是從以前的悶騷變得越來越外騷了,換做以前,他根本不會跟她認真地就這幾句話嗆她聲的。
&之,先吃飯,之後我還有點事想問你。」李昀清見楊凝之沉默了下去,就是一笑,笑容里滿是讓楊凝之想揍他一拳的自得。
&說什麼現在幹嘛不說清楚,我今晚可不會在這裏留宿的說。」
楊凝之眼角一抽,忍住了想要打他的衝動,重新拿起叉子就恨恨地把盤子裏意大利麵卷了一圈又一圈。
&我問你,四年前你托文珺帶給我的那封信裏面,寫了些什麼。」
&楊凝之有點驚訝,心想:難不成李昀清還沒有看過那封信的內容麼?
&個東西,你看了內容不就知道了麼,為什麼來問我。」楊凝之有些糾結地道。
她有點忐忑起來,她想起來——早前秦一聽到她說那封信的內容後,就跟她說李昀清若是看了信,恐怕會被氣死。如果李昀清到今天還沒有看過那封信的話,他現在看了之後,應該會當場發飆然後恨死自己吧。
楊凝之心想:不管怎麼說,都不能讓他在她面前讀那封信的內容,至少讓她離開了他才去看,畢竟,她可一點都不想看到李昀清生氣的模樣——參照以往,他肯定會變得非常非常可怕。
&那麼走了就算了,還給我留個信?你當時是打算給我留下什麼讓我回來找你的誘惑不成?不過,如果只是單純的道歉信的話,那我是一點看下去的興趣也沒有。反正到現在,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就只當做是小小地回憶一下,跟我當面說一下信的內容,如何?」
李昀清緩緩地說完了,就垂下眸卷了一口意面吃下,還不忘記抬眸打量着楊凝之的反應。
此時,楊凝之整張臉上就寫了「慌張」兩個字。
她心想:絕對不要跟他說實話咧,情願讓他發現她在撒謊,然後更討厭她,也不想要當面告訴他信的真正內容。
且不說李昀清肯定會當場生氣到變成閻王爺,她如今想想那封信的內容,也只是覺得尷尬異常,要親口說出來,更是尷尬了,她怎麼也不會說出口的。
&信的內容嘛,基本上就是道歉信了啦,既然你沒有興趣,那麼我就不說了。反正,你知道那是一封道歉信就好了哈,這個話題就此結束吧。」楊凝之訕訕地笑着,目光閃爍,一邊還拼命地擺着手,企圖讓李昀清接受她的說法。
李昀清眯眼看着她,明顯的看穿了她的謊話,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自顧自地繼續吃着。
楊凝之看了他一眼,沒從他臉上看到更多的情緒,就也垂下了眼眸不住地吃着,心想着:等下吃完了,果然得趕快走人。
……
飯後,楊凝之主動把餐具都放進了洗碗機里,仿佛想要快點結束完這個晚餐然後逃離現場一樣。
李昀清則站在酒櫃旁,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一邊喝着,一邊看着廚房裏的楊凝之,目光靜默。
&說……」楊凝之洗完了手,就走到了李昀清面前,有些猶豫地開了口,「那封信現在還有在你這裏嗎?」
&麼了?」李昀清微眯着眼看她,故作很疑惑的模樣。
楊凝之搖了搖頭,馬上就解釋道:「嗯沒什麼,我只是想說既然你沒興趣看道歉信的話,如果信還在你手裏的話,那麼不如就還給我吧?」
&就這麼想跟我劃清界限麼。」李昀清勾唇一笑。
他放下手裏的酒杯,伸手就從自己褲子口袋裏抽出了那封信來,在楊凝之面前晃着,卻是沒有遞給她。
楊凝之看到那個有點皺,卻是完整無缺的信封,不由得便有些感激起來。
她心想:太好了,看來李昀清是真的沒有拆開來看過。
楊凝之看着李昀清,這才開口回答他道:「昀清,其實小悠他很想見他的爸爸,這是小悠的權利,我是不會阻攔的。所以,你想當小悠的好爸爸,我很感謝你。我會經常讓小悠和你見面,你想每周帶小悠過來這邊跟你一起住一兩天,小悠願意的話,我也是完全贊同的。」
她語氣一頓,就是一笑,繼續道:「這樣子,不算是跟你完全劃清界限吧?所以,把這封信還給我吧?」
楊凝之說着,便對他攤開了一手手心。
李昀清看着她,依舊沒有把那封信給她,他看着她一張清麗的臉龐,上面有溫柔的笑容,可是那笑容卻是有些疏遠的,仿佛只是客套着在笑着一般。
他心想:這個女人是真心不想接受他麼。
換做四年前,李昀清看到楊凝之這麼疏遠他,只會覺得心裏難受,然後想要後退一步,給予她空間。可是,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以前那般了,如他那天在雲琛辦公室里對楊凝之所說的一樣,他這次就算是死纏爛打,糾纏不休也要賴下來,也不會再讓這個女人從他身邊跑掉了。
……
李昀清緩緩地將信封遞到她面前,楊凝之看着就是一怔——她沒想到李昀清竟然這麼好說話,說給就給了。
她伸手捏住那個信封的一角,想要從他手中抽過信封,他卻攥得老緊,她拉了好一會兒都沒從他手中搶得那個信封。
「……你這是要給我還是不要給我?」楊凝之咬着下唇,蹙着眉,難以置信地看着李昀清。
&口口聲聲說並沒有跟我劃清界限,可是說到底,你只不過是沒有劃清我和我兒子的界限而已,我和你的界線——還不是被你一番話就給劃得一清二楚了麼?」李昀清笑着,一張臉的輪廓瞬間銳利了起來,淡色的眼眸驟深,捲起了漩渦似的。
他捏着那個信封的手一用力,就將信封抽了回來。
楊凝之手一空,看着他一副腹黑上身的模樣,就是有些無語。
兩人在原地乾瞪眼瞪了好一會兒,楊凝之都快把自己下唇咬爛了,她這才重新開了口,道:「把信給我。」
&給,我還沒看過呢,怎麼可能還給你。」
&不給?」
&給。」李昀清慢悠悠地吐了兩個字。
楊凝之一下子就被他激出了一肚子火,她心想:這個奔四的男人果真是返老還童了不成,一封信都能弄得這麼鬼麻煩,他到底是想怎樣啊?!
只不過,她沒發現,不知不覺之間,她就被李昀清帶着走了。
&我!」楊凝之下了決心要搶回那封信,伸手就搶了上去。
李昀清往後退了一步,輕輕鬆鬆地躲開了她——雖然他已經脫離那種「打打殺殺」的生活有一段時間了,但是他的反應力卻從來都沒有退步過。
&楊凝之徹底被激怒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就是追了上去,雙手並用,老鷹抓小雞似的,不停地與「母雞」李昀清周旋着,跑來跳去,想要搶到被他舉過頭頂的「小雞」信封。
李昀清似乎一點也沒覺得費勁,繞來繞去的,不停地往後退着步,就是沒有放下那隻握着信封的手來。
&給我啊可惡!」楊凝之瞪着眼看他,雙手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領,企圖阻止他繼續往後退下去。
只不過,她就算抓住了他的衣領子,力氣依舊沒有他大。
李昀清沒有因此就停下腳來,自顧自地又是往後退了一步,楊凝之抓在他領子上的雙手仿佛像是被綁在了上面一樣,他一步往後退去,她也順着他的步伐被他扯了過去。
楊凝之重心一個不穩地往前傾去,她有些慌張起來,馬上就鬆開了他的領子,可是也已經來不及了,她整個人一下就撲倒在了李昀清身上。
李昀清被她一推,就也失了平衡,往後向着瓷磚地板上倒了下去,他卻沒忘記伸手一把環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護在了懷裏。
楊凝之眼看着李昀清馬上就要後背落地在那堅硬的瓷磚地面上,而他卻只顧着把她抱緊而已,她一愣,就是睜大了眼睛,心想:這樣摔下去不就後腦勺着地了麼?!他是白痴麼?
她掙扎着,仿佛應激似的,快速地抱住了他的頭,雙手護住了他的後腦勺和後頸,兩人便以一種極其曖昧,相互緊抱着對方的姿勢倒在了瓷磚地面上。
李昀清只覺得自己後頸上一陣溫熱與柔軟,他有些出神,突然就笑了出來,笑容裏帶着滿足。
&沒事吧?」
楊凝之覺得自己被他箍緊了,整個人就那樣壓到了他身上,突然就有些擔心起他來,剛摔到了地上,她就馬上掙扎着要從他身上爬起了身來。
她帶着擔明顯擔心的語氣就在他耳邊,李昀清不由得就笑了出來,他只是抱緊了她,沒讓她從他身上逃開,他一手按在她的頭上摸了摸,語氣裏帶着毫無掩飾的愉悅笑意,「沒事。」
楊凝之聽着熟悉的低沉聲線,他撫着她頭髮的手心溫暖得很,她的頭被他抱着埋在他的懷裏,熟悉的古龍水香氣讓她覺得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好幾年前時一般,一下就讓她恍了神。
&清……」楊凝之在他懷裏低着頭,閉上了眼睛,微微蹙起了眉來,隨之又馬上鬆了眉頭,抬起了眼眸,她雙手撐在他頭兩側的地板上,緩緩地抬起頭來,俯視着李昀清。
李昀清看着她如夜一般靜謐的眼眸,裏頭星光閃爍,美得讓他覺得只是看了一眼,魂就被她勾走了。
&變主意了嗎?今晚想要在這裏留宿了嗎?」李昀清勾唇一笑,撫摸着她頭髮的五指緩緩地穿過了她的頭髮,落在她的後頸上,故意似的,五指指腹沿着她的脊椎緩緩地往下,從她的背脊上滑過。
楊凝之只覺得背上一陣瘙癢,整個人一下子就僵硬起來了,下意識地一個反手,就往後捏住了他在她背上亂動着的手,有些惱地俯視着他。
&癢對吧?過了四年,你還是這麼怕癢。我所知道的你,在一定程度上,似乎也並沒有變化多少。」李昀清輕笑出聲,仰頭看着她,笑容曖昧。
楊凝之臉色一紅,只覺得他的話語間是滿滿的挑釁。
李昀清笑着,有些怒似的,語氣裏帶上了幾分隱忍的色彩。他緩緩地開口繼續道:「我想要你回來我身邊,可是你卻給我劃清了界限,我有那麼一瞬間,以為你是真的想拒絕我的,可是,現在我卻不這麼認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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