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楊凝之從自己書櫃裏找到了那個黑色的文件夾打開了來。
裏面是她所熟悉的她母親的字跡,還有好幾份資料樣的打印文檔,她快速地看完了——
裏面講的內容其實她早已經知道了,她的兩個叔伯和黑社會勾結,她父母發現後,勸告不成——這也就是那件事發生的原因吧。
她心裏情緒瞬間又翻湧了起來,讓她有些呼吸不暢,她滿腦子都是那可怕的一幕。
楊凝之馬上轉過身去把文件夾遞給了李昀清,「你看吧……我去收拾東西。」
她繞過李昀清,快步走出了房間,跑進了衛生間裏。
她覺得再看一眼母親的字跡,就快控制不住哭出來了,而她還沒能夠做到在一個剛剛認識不久的人面前,不管不顧地哭出來。
李昀清接過文件夾時,看到了她泛紅的眼眶,卻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再無其他動作。
聽着她有些亂的腳步聲遠了,他才打開文件夾看了起來。
內容並不多,他一下就看完了,臉上神色無異,如往常一般平靜,看不出他對裏面文件內容的反應。
他合上文件夾,環視了一下楊凝之的房間才走了出去。
他在屋裏各個房間都看了看,從書房走出來時,楊凝之已經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着筆記本電腦在客廳等他了。
她低垂着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地板,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着,眼睛有些腫,明顯是哭過了。
&們家有閉路電視?錄像都有在嗎?」李昀清瞥了她一眼。
&楊凝之快步走到書房裏,過一會兒就拿了好幾盒子的錄像光盤出來了,「這是全部了。」
李昀清接過來,一手拿着錄像,又拉過她身旁的行李箱。
&用了,我自己拿着就好了。」
楊凝之看着他拉走了行李箱,雖然他是出於好意,但是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李昀清鬆開了手,楊凝之以為他要把行李還給自己,卻感到前方壓過來了他的身影,她抬眼看他,他已經一步步地逼近她。
他的臉上沒有情緒,只有那對琥珀色眼睛如同獵鷹一樣的眼神,卻又透着蛇的目光般的狡詐。
她睜大了眼睛看他,卻被他目光中的那種冰冷所震懾,連逃跑的獵物本能也沒了,退了幾步就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了牆上。
他雙手撐在牆上,將她圈在了他的領土裏。
楊凝之吞了吞口水,才認識不久的這個男人,現在竟然用着好像要把自己吃掉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突然想起早上去叫他起床結果惹他生氣的事,就像早上一樣,她完全看不透這個男的現在的心理活動,也不知道他將要做什麼。
而她卻因為只是看着這張靠得太近的逆天的臉,就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半晌,他才勾起唇來,露出一個誘惑般的笑,風情萬種。
&才,在外頭那種自不量力的逞強行為,今後我不想再看到。
&算再小的事情也好,拒絕我的好意,拒絕我的要求,那就違背了合約的內容。
&果你真的固執不聽話,那麼事後,就算你認錯、後悔什麼的,我都會讓你受到該有的懲罰。」
他的聲音很好聽。
卻因為在太近的距離里,楊凝之聽着只覺得他每個字都說得那麼重,一字一頓地都給壓進了她心裏,沉甸甸地,讓她無法呼吸。
精緻的男人的臉就在眼前。
李昀清身上有清淡的古龍水的氣味,像是尚未經過烘焙的茶葉一樣的香氣,夾雜着男性氣息,襲向她將她包裹住,讓她緊張得臉頰一熱。
李昀清看着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瞪大了的眼睛有些紅,透着一層水潤,黑色的眼珠子閃着璀璨的光芒,繁星點點,微微張開的唇帶着潤澤的淡紅,好像天上淡淡地散去的紅霞。
他看着這張不算精緻、甚至給人感覺有些清冷的臉,腦中又划過方才她仿佛要英勇就義一樣吐出口的「你快跑吧。」
只不過是簡短的四個字,卻硬生生地往他心裏塞進了一種奇怪的情愫,讓他無所適從。
他對這種心底突然湧上來的情緒變化,感到不滿,蹙起眉來,將她從他的包圍中放了出去,又轉過身,一把拉過她的行李箱,就走了出去。
楊凝之終於從他的氣息的包圍中透過氣來,不由得雙手摸着自己的臉,希望臉上的溫度降下來。
她轉頭看着他一下子走遠了,便拿起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跟了上去。
……
回別墅區的路上,一路無言。
楊凝之偶爾轉過去瞥一眼他,每一次卻都只看到同樣的表情。
一個俊美如鑄的側臉,猶如人偶一般,經過雕刻打磨才鑄造了這麼一張臉。
但是卻是一張毫無情緒的臉,一切的情緒都在他淡琥珀色的眼眸中。
偶爾那麼一個眼神,她還要足夠仔細,才能看得到他心裏的情緒。
結果瞥了他好多眼,想說的話到了嘴邊,腦海中卻又飄過了方才他那過分濃重的話,結果想說的都給咽了下去。
李昀清一張沒有情緒的臉最終動了起來。
楊凝之覺得這個男人太可怕,他都沒看她一眼就察覺到了自己的目光,又馬上透視了她似的看透了她的心事。
&想說什麼?」
李昀清並沒有轉過頭來,只是借着這車內空氣裏帶着幾分焦慮的安靜,便看穿了她的欲言又止。
「……」楊凝之心想——
方才在她家裏他說的那番話,明明就是擺明了的威脅,他不是生氣了麼?
結果現在又對她展現出關心的模樣——這個男人的態度變化,真的比女人還快。
猶豫了一會兒,她才緩緩開了口。
&父母的葬禮,還有關於我父母的遺產的處理,可能會有一些問題,我可能需要你幫我一下。
「……程序什麼的我都不是很清楚。這個要求可能有點過了,但是……」
&以。」李昀清打斷了她的話,兩個字里看不出他有什麼情緒。
&的律師會幫你處理。」
&還有一個問題。」楊凝之看着他答應了,心裏有些感激,但是也有些忐忑起來。
&李昀清看着馬路,轉着方向盤,車子就拐進了別墅區里。
&有你的計劃是吧,那麼你所說的這個計劃,大概要多久結束?」
「……呵,應該挺快的。」李昀清眼角上揚,露出那萬年不變仿佛面具一般的笑意。
楊凝之聽着他的話,又看着車子朝着別墅區深處開去。
她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條蜿蜒着的路,腦中各種思緒亂糟糟的糾纏着她——
她剛剛高考完沒多久,志願發出去也有一段時間了,錄取通知書應該快發下來了。
如果能在她開學前把這邊的麻煩事都解決了,那就太好了——
這短短几天內,她疲勞得不行,感覺好像已經把她半個人生給過完了,真是恨不得快點離開這個城市呢。
車窗外陽光明媚,卻不刺目,清清淡淡地在空氣里蕩漾着,有點暖暖的感覺。
她突然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似地笑了笑。
她轉頭看着李昀清問道:「你名字的『yun』,該不會日光的『昀>
李昀清簡單地「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他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笑得開心,是很單純的笑容,沒有任何雜質,讓人完全無法想到明明這個女人昨天還冷靜地要求他殺了兩個人。
&是嗎……」楊凝之若有所思似的撇了撇嘴。
她轉頭看向窗外斑駁地穿過路邊樹木的陽光。
心想着:李昀清的名字就是這種清淡的陽光的意思吧。
可是這種溫暖的名字……還真是不適合他呢。
李昀清對楊凝之有些莫名其妙的提問並沒有表示疑問。
他只是瞥了一眼路邊被陽光照得發金的樹,沒有情緒的雙眼便重又落回到了路面上。
第二天,天微微亮。
楊凝之在空調房過低的溫度中,突然覺得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抬手便是搓了搓鼻炎發作的鼻子。
她推開蓋在身上的被褥,從床上爬了起來。
眯眼瞥了一眼床頭柜上的時鐘,指針剛剛挪到了五點出一點。
她這時已經沒有一絲困意。
她站起來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窗外有些灰的光便照了進來。
她又馬上開了落地窗,走到了陽台里。清晨中有些涼的風吹到了她身上。
微微眯着眼睛,她雙手撐在欄杆上,看着天空那些因為陽光而在邊緣閃着金光的雲,好像雲朵被鑲嵌在了華麗的金框裏似的。
有些出神地,她看着天空,放鬆地等着那微亮的光線升起來。
微風裏,她稍稍有些睏了起來,只是那睏意並沒有維持多久,就被隔壁房間裏傳出來的聲音打破了。
楊凝之看着空蕩蕩的隔壁陽台和半開着的門,心想:隔壁就是李昀清的房間,他應該還在睡覺吧,為什麼陽台門開着的?
她實在無法忽略那聲音——
因為她意識到那聲音並不是李昀清的,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尖尖的,嬌柔的聲音,過分肉麻,讓她身上有些起雞皮疙瘩。
就算是沒有「經驗」的她,也默默的知道了那是什麼聲音。
她嘆了口氣,心想着這竟然那樣的聲音——女人的叫……床聲……
她聽着那把帶着顫抖的聲線漸漸的高了起來,頻繁了起來,有節奏了起來,仿佛一首即將到達**的曲子。
最終,嬌柔羞赧地以一聲微弱的掙扎的喊叫結束了。
楊凝之愣愣地站在陽台里,剛好趕上了最後的這麼一段,她幾乎想回去洗耳朵了。
為什麼一大清早的……那個男人不用睡覺的麼?還是早上起來又開始了麼?
&的天……」她這才反應過來,臉頰燒得發疼。
她抱着頭不停搓着,掙扎地搖着頭,想要把剛才聽到的都抹掉,可是她卻怎麼甩也甩不掉,反而是越來越清晰了起來。
隔壁一陣寂靜。
半晌之後,響起了李昀清低沉的沒有情緒的聲音,微弱的傳了過來,落入正抱着頭一臉痛苦的楊凝之耳中。
&可以走了。」
&可是……昀清我……」
&洗澡完出來後,不希望看到你還在這裏。」
&着……昀清!……」
隨即又是一陣寂靜,然後便是浴室門被關上的聲音。
楊凝之聽到那剛剛滿足完李昀清就被要求走人的女人和李昀清的對話,突然覺得這女的有些可憐,對李昀清這人的印象瞬間又差了一點。
本來他願意幫她處理她父母的事情她還感激了一下的,想着是不是應該對這個萬惡的有錢男人改變下態度呢……
結果剛剛有了這個想法,第二天就聽到了揮之不去的聲音和無語的台詞。
楊凝之又一次腹誹:「這個萬惡的男人……」
那個女人只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李昀清沒有再說話,女人憤憤地罵了幾句。
楊凝之聽到踩着高跟鞋的腳步聲遠去了,聲音有些急促,她知道是那個女人走了。
楊凝之這時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了,才轉頭過來雙手趴住欄杆,繼續看着山那邊那道越來越亮的光。
想要藉此分散精神,免得滿腦子都是香艷的場景。
等了好一會兒,太陽終於衝破那一層又一層薄雲沐浴着水霧升起時,楊凝之也成功地將那個女人的聲音洗着衝出了腦子。
她呆愣地看着這個只有幾秒鐘時間的的日出。
不一會兒,太陽就已經在她的頭頂,釋放着滾燙的溫度,讓怕熱的她一陣退縮。
她轉頭想要回房裏,剛轉過去就看到了已經洗澡完披着浴袍站在隔壁陽台的男人。
李昀清的頭髮似乎是順手就全部抹到了頭頂,正濕漉漉地滴着水。
浴袍帶子松松垮褲地搭在腰間,露出腹部一排均勻好看的肌肉。
臉上和身上還掛着沒擦乾的水珠,在剛剛升起的陽光下就好像那些畫報里往身上潑了水的男模一樣,性感得不可方物。
李昀清的目光正落在楊凝之身上,眼中有一絲考究。
楊凝之好不容易借着壯觀日出,成功地進行洗腦工作。
結果現在被李昀清曖昧的眼神一看,那些被清洗出去得的東西又刷地一下跑回來了。
她便不可控制地開始想起剛才那個女人的聲音,讓她原本因為睡眠不足而有些失了血色的臉漸漸地飄上一層淡紅。
看回李昀清的目光也有些不自然了起來。
李昀清看着她飄紅的臉和她躲躲閃閃的目光,眯起眼來。
他眉峰微微抬起,叫住了想要逃跑的楊凝之,「聽到了?」
那明明就是問句,他的語氣卻是肯定的,讓楊凝之一陣尷尬。
她想逃走又不是,停下來回答他的提問吧,又覺得有些奇怪。
結果內心鬥爭了半天,兩人也僵持了半天。
&來是真的聽到了。」李昀清薄唇微啟,勾起了一個風情萬千的弧度。
&我沒有起床那麼早……」楊凝之訕訕一笑,莫名其妙地解釋了一句。
說完了,就是一驚,心想:自己這句話已經暴露出自己聽到了……而且還承認自己只聽到了後半段。
她一陣懊惱差點沒跺腳,然後便馬上慌了起來,擺着手繼續道:「不對不對…>
&看來是聽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李昀清打斷了她支支吾吾地解釋,臉上笑意更濃,曖昧不清。
投在他臉上的金色陽光,混合着點綴在他臉上的、沐浴後的水珠,像是罩着一層霧氣,模糊了他一張妖孽的臉。
唯有那堆淡琥珀色的眼眸裏帶着曖昧的顏色,穿破霧氣落到了楊凝之身上。
&楊凝之臉色已經越來越紅了。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當成了喜歡偷聽別人在做什麼的人。
這麼一想,她就突然有些急躁起來,「我什麼都沒聽到!你不要再說了!」
她撇開臉去,焦躁地丟了兩句有些惱怒的話。
她抿着嘴低着頭快步走回了房裏,啪的一聲關上了落地窗。
&那種表情,不是明顯聽得很清楚麼。」李昀清看她慌慌張張地走掉了,不由得一笑。
一個小時後。
&說,那天那個男的是誰?」楊凝之和李昀清面對面的坐着,因為她話中的那個男的不在。
明明少了一個陌生人,對楊凝之來說,應該變得更加舒適的餐桌,卻因為剛才在房間裏的那場小鬧劇,讓她覺得有些莫名怪異怪異起來。
她忍不住還是開口創造一個話題。
&一。」
&哪個>
李昀清眯眼看她,對她過分細節的問題有些不耐煩,結果就蹦出了一句讓人想要打開腦洞來的話來。
&得這麼清楚,你是看上他了麼?」
楊凝之以為是她一個人的腦洞,但是她怎麼聽都覺得這句話讓人覺得這個男的在吃醋。
一想到這個一個小時前對待床伴冷淡非常的男人會吃醋,她就覺得有點好笑起來。
但是又不敢笑出來,生怕被李昀清知道她在笑他。
結果便只能憋笑憋到幾乎要臉部抽筋。
可是她的腦洞馬上又繼續了。
她開始懷疑起李昀清和秦一的關係——cp感cp感啊……
這麼一會兒,她的腦洞已經在意淫李昀清和秦一的基情中完成了一部男男愛情小說。
終究是沒忍住,臉上露出了一絲絲有些猥瑣的笑容。
&什麼。」李昀清蹙眉看她一張憋笑失敗了的臉。
在說出這三個字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讓楊凝之產生了誤會。
&沒什麼沒什麼。」楊凝之搖了搖頭,馬上轉移了話題。
&於處理葬禮和遺產的事,我需要做什麼?」
李昀清抬眼看她臉上的神情從幾乎爆笑突然轉變成了滿滿的認真。
他便同樣認真地看着她,實現了完美的報復,道:「我需要你不要偷聽了。」
楊凝之臉刷地一下就紅透了。
她一對貓眼般的眼睛挑了起來,臉上是羞惱的神色。
&你就不要一大清早做那種事然後又不把門關好!」
&我在做『那種事』?」李昀清眼神里透出了一絲狡詐。
楊凝之臉色從紅便白,心裏大喊了一聲>
她承認她真的聽到了!而且還承認了聽到了『那種事』的聲音!
坐在對面的李昀清已經沉沉地笑出聲來了。
楊凝之怒視他一眼,握着手裏的筷子就不停地戳着餐盤裏煎成半熟的荷包蛋。
把蛋白戳爛了,又去戳蛋黃,蛋黃便一下子汩汩地流了出來。
李昀清心想:這樣逗她真是太好玩了。
楊凝之抬頭看他,李昀清嘴角還蓄着笑。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男人這麼開心的笑聲,原本還有些好奇……
但是果然一抬頭看到他一張風情萬種、電力強勁的笑臉時,她還是有種想一拳揍過去的衝動。
李昀清看到那顆被「毀容」的荷包蛋時,不由得便有些無語地蹙起眉來。
&樣還能吃麼。」
&什麼不能?」楊凝之平靜地拿起湯勺舀了一口被她戳得爛爛的蛋,吃得十分愉快。
&於,要不要關房門,要不要帶女人回來做什麼事情……」李昀清突然開口道。
楊凝之下意識便是一個抬頭看他。
他神情自若,十分輕鬆,仿佛只是在跟她聊着閒事而已,可是明明語氣卻帶着不可違抗的命令性。
她只覺得一口蛋吞了下去,突然變得沒滋沒味起來了。
&一、我是個正常的男人。第二、這是我的房子,房門也是我的。」
他臉上笑意璀璨,琥珀色的眼眸閃着狡詐的光芒。
他就這樣用兩句話把楊凝之堵住了。
楊凝之心想着自己寄人籬下,吃人的嘴短,確實是沒辦法再反駁什麼了。
她對着李昀清丟了一個白眼,隨之便不想理睬他了。
恨恨地看着坐在對面笑得風情萬種、顛倒眾生的李昀清,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在心裏默默想着——這男人絕對是妖精投胎來的,全身上下沒有不妖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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