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老人的這個動作似乎持續了很長時間,他活動了一下脖子,看着遠方的黑夜,輕輕嘆了口氣。
周圍都是黑暗,唯有他這裏燈光明亮,異常的明顯。
「快要死了,咳咳,孩子,咳咳,我死也閉不上眼睛。」
老人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捂着嘴巴,劇烈的咳嗽,說出來的話也斷斷續續。
鮮血伴隨着咳嗽湧出,染上了枯黃的手心。
老人眼中露出絕望,慢慢站了起來,提着凳子準備回屋,動作非常僵硬。
「踏……踏……踏……」
就在老人轉身準備進屋的時候,一陣沉悶的腳步聲響起。
老人下意識的回頭,看到黑夜中有個年輕人走來。
周圍都是黑暗,年輕人自黑暗中行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
「這是……」
小河村地處偏僻,很少有人過來,尤其是年輕人。
現在的年輕人大多喜歡去刺激的場所,偏遠的山村根本不討喜。
老人帶着疑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顫顫巍巍的道:「你是……」
年約古稀,見的人多了,遇到的事多了,看到的東西就很不一樣。
在老人眼中,面前這個年輕人臉上掛着和善的笑容,但是絕不只是表面上這麼簡單。
老人能夠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年輕人的身後,仿佛站着一頭咆哮的凶獸,全身上下透露着生人勿近的味道。
靠近,就會遇到恐怖。
方牧來到近前,笑道:「老人家,打聽個事,你見過這個東西嗎?」
說着,他搖了搖掛着紅繩的鞭子。
老人的目光移了過去,眼眶微微睜大,很快又恢復平靜。
「不知道。」
「怎麼能不知道呢?」方牧甩了甩鞭子,發出沉悶的響聲,微笑道:「我看你應該知道。」
老人面露僵硬之色,一言不發,提着小板凳就準備回屋子。
「你說的那個孩子,又是誰?」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老人停頓片刻,繼續朝着屋子裏走。
可是在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回過頭來。
「你真的想知道嗎?但是我想知道你是誰?」
「小河村最近不太平。」方牧慢悠悠的道:「你不要在意我是誰,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這種不太平可能會延續。」
剛才來的時候,他就聽到這個老人在自言自語。
村子裏的人家已經熄燈睡覺,唯獨老人這裏燈火長明,這要是還正常,鬼都不信。
剛才老人進屋的動作停頓,並且詢問了他,顯然是能夠套出話的。
老人咬了咬牙,道:「進來。」
說完,老人進了屋。
方牧跟着進屋,順手將門關上。
老人顫顫巍巍找了個位置坐下,直言不諱的道:「小河村最近不太平,你因為什麼過來。」
他年紀已經很大了,見的東西多了,他比誰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這個年輕人,從頭到尾透出一股神秘的感覺,而且……
老人右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渾濁的目光微微低下。
平靜的面容下,誰也不知道老人在想什麼。
方牧自顧自的找了個位置坐下,凝視着老人的雙眼,道:「那個孩子是誰?」
再次問出這個問題,老人的表情卻不一樣。
追憶、痛苦,亦或是愧疚。
這個表情很複雜,也很糾結。
方牧看着老人的表情,臉上帶着一絲玩味的笑容。
老人苦笑道:「那座墳墓你去過嗎?」
方牧道:「去過。」
「那是那個孩子的母親,一個苦命的人。」老人娓娓道來:「孩子的父親爛賭成性,脾氣也很暴躁,經常沒事就用鞭子打他和他的母親。」
爛賭成性?
聽到這個,方牧想起墳墓旁遇到的賭鬼。
老人不知道方牧在想什麼,繼續道:「村子裏都知道,也都勸過,但是沒有人勸得動,直到有一天出事了,那個賭鬼喝醉了,把孩子的母親失手打死,最後坐了牢,不知道什麼原因死在了牢裏面。」
「那個孩子呢?」方牧問道。
老人痛苦的道:「父親坐牢,母親也死了,一個幾歲的孩子根本就無法生存,全靠村民們接濟,本來這種情況也能夠讓孩子好好的活下來,甚至好好的生活,但是直到有一天……」
「我還記得當時太陽正熱,孩子的親戚找了過來,說要將孩子領養,孩子不願意去啊,但是我們想着在親戚家,他才能夠感受到親情。」
「當時我是村長,我做了這個決定,我到現在都後悔萬分。」
說到這裏,老人抱着自己的頭,用力揪着頭髮,陷入深深的自責。
方牧捏了捏手中的長鞭,若有所思。
這樣看來,長鞭就是那個賭鬼生前使用的工具。
老人懊悔了一陣之後,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苦笑道:「孩子的親戚就在隔壁村,離得也不遠,我們以為事情已經結束,沒想到他親戚全是魔鬼心腸。」
「他們把孩子接過去之後,聯繫了一個人販子,把孩子賣了,從那之後再也找不到孩子的蹤跡。」
方牧直視老人,道:「他那兩個親戚呢?」
「死了。」老人苦笑道:「賣出孩子的第二天就死了,我們也是發現之後,才得知孩子被拐賣的消息。」
說起這個,老人不住地搖頭。
「怎麼死的?」方牧皺眉道。
老人解釋道:「孩子知道自己要被賣掉,在頭天晚上,就在水中下毒,第二天早上,孩子就跟着人販子走了,那對親戚也因為喝了水被毒死。」
方牧用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明亮的房間內,方牧的問話一針見血,讓房間陷入安靜。
老人渾濁的眼睛低下,嘆了口氣,苦笑道:「因為在這件事過去很久之後,我收到了那個孩子給我寫的信,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描述了出來,還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方牧問道。
事情越來越有趣,方牧的興趣被勾起來了。
老人抬起頭,雙手死死握着椅子的扶手,道:「他說……你、你身後是什麼東西!」
話未說完,老人指着方牧身後,滿臉恐懼,好像方牧身後有什麼大恐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