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見慣了厲鬼,度過了很多血雨腥風的歲月,這幫覺醒者仍然感到觸目驚心。
滿是鮮血的手上,沾染着一顆灼熱的心臟,血淋淋的,令人不忍直視。
趙有生的臉上帶着笑,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即視感, 但是配上他血淋淋的右手,還有他自己的心臟,這幅畫面給人一種怪異而又陰森的感覺。
「我贏了,我贏了,他輸了,你們看看, 他輸了!」
即使失去心臟,趙有生憑藉覺醒者的強悍身軀, 仍然朝前走了兩步, 開始大呼小叫,狀若癲狂。
在場的覺醒者沒人敢上前,因為這一幕太過詭異,貿然上前,恐會發生不測。
「咚!」
沉悶的聲音傳來,即使強大的覺醒者,心沒了也會死。
趙有生猶如迴光返照般大呼小叫,生命力漸漸流逝,終於扛不住了,跪倒在地,直挺挺的摔下。
那隻手上仍然握着鮮紅的心臟,此刻卻已經停止跳動,趙有生側過的臉上,那笑容沒有消失,雙眼的瘋狂反而更深。
「他好像死了。」
「這不廢話嗎?心都沒了還不死。」
「剛才到底是什麼情況?就算他想要報復,也不至於在報復之後做出這種舉動。」
「自己挖自己的心,難道是厲鬼?」
在場的覺醒者開始議論, 卻沒有人上前。
有一個覺醒者提出建議, 向組織上報這件事情,很快就得到其他人的肯定。
譚市正副堂主全部死亡,已經群龍無首,他們也失去了主心骨,這件事情只能讓組織定奪。
很快就有人找到組織的聯繫方式,將這件事情上報。
做完這一切,他們安靜下來,也沒有再去做其他事,就在原地守好事發現場。
……
組織總部。
高塔之上。
最頂層。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道士,正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前,處理小山大小的文件。
老道士一直在批改,手速很快,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在他的腳下放着一個垃圾桶,垃圾桶里全是用掉的筆芯。
「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起來。
老道士頭也不抬,喊了一句請進,繼續手上的動作。
「吱——」
門被推開,一個組織成員走了進來,恭敬地鞠了一躬, 將手上的文件遞了過去。
「代首領,這是剛剛傳上來的文件,青年堂出現大事了。」
老道士眉頭一挑,道:「放在桌上,我等會兒看,你先下去吧。」
「是!」下屬沒有任何遲疑,將文件放在桌上之後,就離開了。
「青年堂啊……」
老道士看着桌上的文件,拿了起來,慢慢的翻開,碎碎念着:「老王那個狗東西,非要搞這些花里胡哨的,還說我古板,我是誰,我可是稱號鬼道人,十三首最強,我還花里胡哨?」
話語之中,雖然有濃濃的不滿和抱怨,但是卻沒有絲毫的恨意。
和老王的事情,那是公事,公是公私是私,私下十三首關係都很好。
至於代首領……
咳咳,鬼道人雖然自認為是十三首最強,但是仍然沒辦法從底層一口氣打通關。
十三首之間,實力雖然也分強弱,但是差距都不是特別大,他要一路從底下打通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組織也需要首領,所以他就暫代了。
換做其他的機構,恐怕早就已經是真首領了,畢竟他的實力雖說不能打通這座塔,至少也是最強。
但是組織不同,十三首都是站在人類巔峰的存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
就算讓他做真的首領,他也不會去做,這就是個性。
鬼道人把這篇文件翻了又翻,足足看了三遍。
不是他老眼昏花,或者記憶力不好,而是他養成的一個習慣。
俗話說讀書百遍,其義自現。
重要的文件他都需要讀三遍,為的就是把這個文件讀懂讀透,才能做接下來的思考。
他的速度很快,包括他之前批改文件看似速度飛快,其實都看了三遍。
畢竟是覺醒者,和普通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他坐的位置除了權力的巔峰,也代表着如同大海般的責任。
每一個決定都有無數人為他做事,不管是生還是死,他的決定能夠改變無數人的未來。
所以鬼道人每做一個決定時,都會深思熟慮,考慮到未來很遠很遠。
沒人能夠把握未來,他只是在揣度未來的發展,爭取不被未來卷到腳底下。
仔仔細細的閱讀,連一個字都沒有落下,鬼道人放下手中的文件,陷入沉思。
不像之前的文件,很快他就能夠得出答案,現在這份文件,讓他想到了一道身影。
「如果迂腐不變通,能夠讓組織長久的發展,能夠讓人間得到一片平和,我認可你們計劃,但是不能!覺醒者在走下坡路,雖然不明顯,我們能夠感覺得到。」
「要變!要變!要變!」
「變則通!長痛不如短痛,如果方牧不能改變天下人的迂腐,我王子和自絕於此!」
往事如煙,在腦海中不斷閃過,想到老王在他這裏拍桌子瞪眼的模樣,鬼道人搖了搖頭,暗嘆一口氣。
「既然都答應下來,那就順其自然吧。」鬼道人幾乎是用了很大的勇氣,才做下這個決定:「青年堂的事情組織不會插手,但是要由青年堂自己來解決。」
想到這裏,他拿出手機,給首席打了個電話,將譚市的事情說了一遍,並且着重說明,這件事情是由青年堂負責。
掛斷電話後,鬼道人看着滿桌子的文件,心中突然出現煩悶。
鬼道人拉開桌子的抽屜,從裏面取出一本書,書的封面有兩個字——《道經》。
「真想看看啊……我一個道士,多久沒看這書了,可惜……沒有時間……唉,要是厲鬼全死了,那該有多好啊。」
他只是用手撫摸了一下這本書,就重新放回抽屜,開始埋着頭,批改桌子上如同小山般的文件。
……
雲市。
首席掛斷電話,臉上的表情很嚴肅,握着手機的手非常緊,他自己都未察覺。
在他旁邊有兩個人,正滿臉崇拜的看着他,是他的兩個下屬,如今也跟着他掌管雲市的青年堂。
即使如今的首席已經不是年輕一輩第一人,但也不是普通的覺醒者能夠碰瓷的,在覺醒者中他的威望仍然很高。
「大人……你的手機……」
有一個下屬看到首席的手,忍不住開口提醒,說話的語氣非常小心。
首席瞬間反應過來,手上冒起濃濃的黑煙,手機已經被他捏的粉碎。
鬆開右手,從裏面拿出電話卡,首席又翻出一個新的手機裝上去。
整個過程中一句話也沒說,動作非常緩慢,說是在裝電話卡,其實是在想事情。
片刻之後,電話卡被裝上,首席抬起頭,眼睛已經恢復清明。
「出發,去雲市。」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兩個下屬卻沒有絲毫的疑問,有一個直接出門,開始佈置。
都是時常跟在首席身邊的,他們自然知道接下來需要做什麼,當然不會有任何疑惑。
留下來的下屬一言不發,恭敬的站在下面。
首席抬起頭看向遠方,那裏什麼都沒有。
一股氣勢從他身上出現,帶着一股冷冽的感覺。
「組織給你們機會,卻把青年堂搞成這樣,簡直目無法律,或者說……那些搞事情的人,沒把我放在眼裏。」
譚市和雲市很近,過去只需要不到兩個小時。
他在這裏掌控青年堂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偏偏在譚市搞事情,這就是挑釁。
如果是厲鬼那還好說,如果是人的話,首席會讓那個人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殘忍。
「真以為個個都是血屠,都能來挑釁我,呵~這天下間的年輕人,除了血屠,誰值得我高看一眼?」
話語之間帶着睥睨天下的氣勢,如果換做其他人在這裏說,肯定會被人抽幾個嘴巴子,但是首席說的不一樣。
因為是事實,所以無人能夠反駁。
突破就是天門境巔峰,天下間再找不出第二個人,是天才中的天才。
當然,某個人不一樣。
底下的下屬想到一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頭有深深的畏懼。
血屠……
那是開掛的,和天才不是同一個等級。
想想血屠才成為覺醒者多長時間,就已經戰績彪炳,簡直就像開掛的。
首席當然將下屬的動作看在眼裏,搖了搖頭:「實力上的壓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內心對於他的畏懼,當你畏懼時,你就已經永遠都抬不起頭。」
下屬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首席,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沒有恐牧症的,只能說人和人不一樣。
首席不再多說,揮了揮手,走了出去。
下屬跟在身後,姿態和動作都非常恭敬。
外面,已經有十多個人站在那裏,都是首席從組織中帶出來的,而且是自願跟着他的。
都是年輕人,也都有爭強好勝的心,卻都不約而同的臣服於首席。
「出發!」
首席簡單的說了兩個字,在前面帶頭,帶着眾人離開了。
……
譚市。
此時的譚市真的如它的名字,成了一潭死水。
陰雲籠罩在覺醒者心頭,伴隨着陰雲的,還有一個人的到來。
「見過首席!」
所有人都低下頭,高呼首席的名號,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上一眼。
首席連話都沒說,走向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
無根無緣,沒有線索,感覺不到厲鬼的存在。
這是很罕見的情況,但是不久前就發生過。
「和組織說一下,很大可能是第三次詭異事件,司家的人該分配了,沒有他們的話,很難找得到線索。」
司家,就是司空的家族,擅長於剝奪五感,以及找尋厲鬼的線索。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首席很清楚,組織接下來的工作就是將司家的那些人分配出去,至少得達到每個城市能夠妥善運轉的地步。
一旦出現類似的情況,那麼就需要司家發揮作用。
但是以組織的謹慎性,分配方面還在完善着,不過首席等不了了,因為現在的情況很急。
影響的不止是普通人,甚至連覺醒者都會受到厲鬼的蠱惑,這證明詭異事件正在逐步擴大,不僅僅是範圍,還有層次。
一個下屬按照首席的說法,將事情呈報給了組織,道:「屬下試試吧。」
首席點了點頭。
這個下屬是司家的人,也是他的崇拜者之一,剛好這次把這人帶過來,就是為了看看這裏的情況。
司末走近屍體,閉上眼睛仔細感應,片刻之後點頭道:「找到了,大人,我們需要馬上趕過去嗎?」
首席搖了搖頭,道:「趕過去是要去的,但不是全部,留一部分人在這裏,將這裏的覺醒者全部押起來,等組織的人過來問罪。」
「是!」司末應聲道。
現場瞬間發生戰鬥,所有人都被首席的人控制住。
「冤枉啊,你怎麼來抓我們呢?」
「對呀,這是厲鬼乾的,我們可以都沒有動手,因為我們無關啊。」
「雖然你是首席,但是也不能這樣魯莽,沒有證據的話,我們不服!」
現場變得鬧哄哄的,這群覺醒者雖然被制住,但是都在大聲的說話。
首席掃過眾人,眾人瞬間安靜下來,紛紛低下頭。
內心有鬼,當然不敢直視。
首席冷笑道:「如果真是第三次詭異事件,厲鬼很可能在代人執法,這裏很可能有冤屈,你們也逃不掉,組織會去查,如果你們也參與其中,等待嚴懲吧。」
被押着的覺醒者都不說話了,有的人臉上都露出死灰的神色。
他們因為投票的原因,接受了賄賂,所以都知道,這次組織要真是審查,一個都跑不了。
首席看過這些人的臉色,已經明白是什麼情況,不再多說,轉身對司末點了點頭,意思是可以出發了。
至於這些人,按照法律,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司末沒有猶豫,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十來個人守在這裏,剩下五個跟在首席身後,連同首席和司末總共有七個人。
跟在司末身後,首席的速度很快。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們趕到了目的地——墳場。
即使有的地方已經推行火化,但是死後入土為安的心態仍然沒有遺忘,所以這片墳場一眼望去,全是高高的墳包。
除此之外,連只狗都沒有。
首席皺眉道:「就是這裏?」
司末指了指一座偏僻的墳:「那個位置。」
首席順着看去,那裏有一道模糊的背影,正在墓碑前,肩膀不住的抖動,不知道在幹什麼。
不過從那沖天的陰氣看來,絕對是一隻厲鬼。
首席走了過去,走的近了,才發現這是一個老人。
花白的頭,黑色的壽衣,臉上佈滿皺紋,看起來很恐怖。
老人的手上拿着一個錘子,正在石碑上敲敲打打,甚至連首席到了也沒有發現。
首席道:「伱在幹什麼?」
老人聽到這句話,終於有了動作,轉過身來,身上的皺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轉眼間,已經由老人變成了妙齡少女,不過那蒼白的皮膚和潮濕的頭髮,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
女鬼目光呆滯,揚了揚手上的錘子,用機械式的語氣開口:「我的碑有點花了,重新在上面刻字,你好像有心事……」
話沒有說完,女鬼臉上的表情逐漸放肆,歪着頭,眼神仍然呆滯,但是卻露出詭異的笑容。
「你輸了,是不是不服氣……費盡千辛萬苦,受盡無盡磨難,但是卻輸給一個才剛剛進入這一行的人。」
話語間,仍然沒有任何感情色彩,機械似的說着。
首席臉上帶着笑容,雙手背在身後,安靜的聽着,什麼話也沒說。
女鬼繼續道:「殺了他……殺了那個人……你就能……重新……呃!」
話還沒有說完,女鬼的脖子已經被掐住了。
首席右手用力,女鬼慘叫着化作灰燼。
「我心永恆,任何人都不能撼動,對我用這一招,太過低等,」
他連恐牧症都沒有,又怎麼會受到蠱惑,在他看來,只有親手攀上這座山峰,那才是真正站在頂端。
簡簡單單的出手,簡簡單單的消滅,首席轉過頭,看向司末和他的下屬。
司末搖頭道:「大人,沒有了,我很確信,這就是殺害趙有生的女鬼。」
首席點了點頭,正準備吩咐眾人轉身,突然間看向一個地方,眼神逐漸冰冷。
穿着黑袍的人從遠方走來,每走一步就有黑氣在腳下盤旋,將腳下的土地侵蝕得乾裂發黃。
黑袍人來到首席面前,卻沒有任何動作。
首席也沒有動作,就這麼看着黑袍人。
空氣陷入安靜,卻越發凝重。
「哎,沒意思。」
黑袍中傳來一道聲音,接着就好像裏面的人突然消失似的,黑袍掉落在地,露出一個電話,正開着免提。
「我還以為你沒有看破呢,不愧是首席,我的好弟弟。」
電話里傳來聲音,讓在場的人都震驚不已。
首席回頭看了一眼,道:「離開這裏,有些東西你們不能聽。」
「是!」
下屬們都沒有多說,聽話的離開了。
等到眾人離開之後,首席還沒說話,電話里又傳來聲音。
「哎喲,我的好弟弟,看來這麼多年沒有見面,你還是沒變化,真是的,又瞧不起你哥哥,連兩兄弟說話都不讓外人聽了。」
首席面色如常,雙手背在身後,淡淡的道:「我該叫你什麼,三天王之一對吧。」
「以前叫什麼名字我不想了解,但是現在,我稱自己為黑袍。」電話那頭語氣帶着調侃:「沒想到連你都驚動了,我還真是榮幸呢。」
首席冷道:「當初你也是斬殺厲鬼的一把好手,現在卻站在了厲鬼那一邊,所以不要再叫我弟弟。」
「呵~」黑袍笑道:「本來我還念着親情過來看你一下,你既然不喜歡,那我就走了,對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次的詭異事件出現在譚市,真的是巧合,而我過來是為什麼……」
「嘟嘟嘟——」
電話掛斷,說到一半,黑袍就直接把電話掛了。
首席面色變得難看。
他沒想到,事情竟然涉及到這麼多層次,他這個曾經的哥哥都參與進來,那麼事情就變得難辦很多。
說起他這個哥哥,還真是親哥,當時一起加入組織,而他親哥的悟性和天賦出眾,直接拜在十三首之一的鬼人手下。
本應該春風得意馬蹄疾,但是半途卻出了問題。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哥突然迷上了掌控厲鬼。
鬼人的傳承,是融合厲鬼為己用,而他哥則是想要控制厲鬼。
本來是一條很好的道路,但是卻因為一時的疏忽,造成了重大的影響。
一隻厲鬼失去控制,造成了大量的死傷。
就在組織打算興師問罪之時,他哥跑了,或許是害怕,或許是其他原因。
就在不久前,十三首有人告訴首席,他的哥哥現在已經是聯盟的三天王之一,本來有四個,其中一個死了。
首席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心情很複雜,但是很快就調整好心態。
與厲鬼為伍者,無論是誰,都不行。
今天再次碰到,聽到熟悉的聲音,首席放不下心。
他很清楚,自己這個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不僅天賦出眾,而且為人特別狡猾。
哪怕這裏出現的詭異事件是巧合,他哥的出現總不是巧合了。
首席越想就越覺得煩悶,看着地上的手機,抬起腳,一腳踩碎。
他暫時放下心思,先把面前的事處理了再說,直接離開了這處墳場。
……
某個陰暗無比的地方,黑袍掛斷手機。
在他身後,站着兩隻厲鬼。
厲鬼雙手垂下,低着頭,做出畢恭畢敬的樣子,雖然沒有靈智,但是被控制了,也沒有興風作浪。
黑袍放下手機後,開始碎碎念起來。
雖然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是他的話語中帶着興奮,和一種極為病態的情緒。
「啊……親愛的弟弟,真是好久不見。」
「如果……能夠把你做成厲鬼,再徹底的控制住你,我們兩兄弟就會和以前一樣,永遠都不會分離。」